一个奇怪的念头。
那或许也不是帝姬,因为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又从哪学到了这些本事呢?
这事无法用常识来解释,但这反而更好解释了。
或许大宋的列祖列宗是在的,他想,他们在更高,更明亮的地方俯瞰这一切,他们的急切与忧虑无人知晓。
只有朝真帝姬感受到了这一切,并做出了坚决的回应。
十二月七日,太原的捷胜军开始躁动起来。
他们都是西军里选拔出的最好的士兵,童贯给的赏赐又足,听说有战争在召唤,士兵们自然精神抖擞,熟练地打起行囊,收起帐篷前的间歇又不忘记将大斧和磨刀石拿出来,倒上一点清水,仔细地打磨打磨。
整个营地忙忙碌碌时,小军官穿梭期间,告知他们新的命令下来了:
回京!
士兵们就大吃一惊。
“咱们不留下来吗?”他们互相问,“童帅要将太原拱手让给金人吗?”
这样的窃窃私语自某个士兵传出,很快传遍了整座军营。
很快传遍了整个太原城。
甚至就连为童太师筹备食材的厨房杂役也听到了,其中一个少女就悄悄地往外走,被眼尖的厨娘见了,立刻喊她一声:
“大军马上开拔,你做什么去!”
“我去看看!”她说,“丢不了!”
“太师要将太原拱手让给金人吗?”张孝纯问道。
太原府的官府门前,两群人对峙着,引来百姓们房前屋后的围观。
一边是童太师、王禀,以及百余亲军,亲军各个背长弓,穿札甲,腰配刀,手持斧,寒光凛冽,杀气腾腾。
一边是张孝纯和几个太原城的官吏,身着官服,手无寸铁。
两边对上,怎么看怎么都是张孝纯这边势单力孤。
但张孝纯一点都不在乎,他就这么挡在童太师的马车前,甚至连目光都是平静的,透着决然与无畏。
这甚至让童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但他很快意识到了这点,于是变得更恼怒了。
“我受命宣抚,非此间将帅,”他说,“你留我在此,欲置将帅们于何地?”
将帅们还在路上。
甚至很可能连送公文给将帅的信使都在路上。
而金人近在咫尺。
张孝纯听了这话就笑起来,他的笑容冷得让童贯止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甚至想要拔出剑来,捅死这个挡在他与汴京之间的鬼怪!
但张孝纯还是让开了。
“童太师名满天下,事到临头,我今日方知太师之真面目,”他一侧身,“太师,请上车吧!”
金人近在咫尺。
有援兵向着忻州赶去,比如知朔宁府孙翊,带了不满两千士兵,紧赶慢赶到了忻州,正见着知州贺权在那哭着揪花瓣;
有守军反倒提桶跑路,比如宣抚使童贯,带了八千捷胜军,星夜疾驰,飞奔回汴京温暖柔软的怀抱,这一路捷胜军把旗帜一收,他谁也不见,谁也不敢见他,于是就显得特别奇葩,一支这样庞大的军队在山西境内飞跑,地方官都像瞎子似的。
自太原直下汾州,再到晋州,数日的光景,跑了几百里路,捷胜军都是青壮男子,倒也还扛得住,坐在马车里被山路乱颠的童贯整个人就有些扛不住了。
但他仍然是威严的,不仅威严,而且他认为他的威严是随着距离汴京越来越近,而越来越恢复的。
只要到了汴京,只要到了官家身边!
是呀,是呀,官家倚重许多相公,可最倚重的还是他们这些宦官,他难道会有什么私心吗?他难道真是临阵脱逃吗?他做的这一切,正是为了保护官家!他!
寒冬腊月,天亮得晚,雾气中有脚步声杂乱,由北往南汇聚在一起,就成了一条影影绰绰的河流。
他们已经稳稳地走了三日,金人还未南下,在大宋境内,他们是既不必派斥候,也不必分出前军探路的,他们只要沉默地继续走下去,走向那个看不见光亮,也看不见出口的未来。
但这毕竟是一支很有作战经验的军队,不知道是哪一个士兵走着走着,忽然就站住了。
“什么人?!”
有武官瞬间自腰间拔刀而出,警惕地向着四面八方望去。
雾气似乎散了,晨光登上了山头,照亮了山头上一面面旗帜。
有弓弦缓缓拉开,箭上一点寒光,对准了山下影影绰绰的河流。
武官们的血液就凝固了,他们连声音都带着冻结的颤音,向着那架尊贵华美的马车而去。
“童帅!童帅!咱们遇敌了呀!”
马车里也透出一个被冻结了的颤音。
“是金人打过来了吗?!”
“是金人吗?!”
“旗帜在东,看不真切呀!”
童贯就从车里滚了出来,虽说模样是极狼狈的,可头脑却清醒得很!
“快为我备马!快些!再快些!令中军殿后,尔等护卫我左右,扶我,扶我上马,我要回……”
有声音飘飘渺渺,似乎自山上传过来,又像是从天上传过来,更像是晨光化作了千万道闪着金光的利刃,刺向了他——
“太师欲何往?”
白鹿灵应军的旗帜下,朝真帝姬身披明光铠,越众而出。
“爹爹号令河东各州县率师抗击金寇,我虽女流,敢惜此身?晨起行军,斥候见有兵马偃旗息鼓,自北而来,原以为有金寇来犯,”她轻笑了一声,声音却愈加冰冷响亮,“不想竟是太师的威武之师!”
她声音清越,铮铮之音涤荡在山谷之间,捷胜军见到被友军拦截,指责自己当了逃兵,兵士们的气势立刻就弱了下去,原本拔出刀剑的武官也讪讪将武器又收了回去。
有小内侍将帕子悄悄递了过去,先请太师擦一擦额头的汗,整一整已经凌乱的衣袍,而后才能到朝真帝姬面前,与她见礼。
“老奴也是为了官家。金寇势大,河东恐将为险地,京中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