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程诺默默的跟着迟莺回了清霜园，直到许嬷嬷出来把门关闭，程诺都没有离开，但他也什么都没说。
迟莺知道程诺没走，但她什么也没说，表面看起来并没有异样，可是她心里却总是带了几分愧疚。
程诺对她好，仅仅是因为她的靠近，可是从一开始起，她的靠近就是别有用心的。
平静的日子又过了两日，迟莺收到了祁裕送来的一套衣服，这套衣服再寻常不过了，正是王府里婢女所穿的碧绿色的裙衫。
明日就是陛下的生辰，本来沈观澜培养了一群乐姬，打算借这个机会送乐姬进宫，迟莺本也该是乐姬中的一员。
而现在看到这婢女所穿的碧绿色衣服，迟莺就知道沈观澜改变主意了。
她谢过了祁裕，接过了那件碧绿色的裙衫，第二日一早，迟莺换上了这件衣服，她猜不到沈观澜打算以什么办法把她送到皇帝面前，但她从来习惯早做准备。
为了配这件裙衫，她刻意为自己化了一个楚楚可怜的妆容，那双总是带着潋滟波光的桃花眼被妆容弱化掉了锋锐，瞳孔变得清澈干净，她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的时候，
就好似一个极易受惊的小鹿。
这还是那件事之后，迟莺第一次见沈观澜，两个人打了一个照面，沈观澜就直接坐上了马车，而迟莺则被祁裕带到了乐姬所坐的马车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观澜故意安排的，同迟莺坐在一个马车上的人竟然是明月和阿柔。
阿柔身上穿的还是在菡萏院时的普通白衣，明月身上的粉衣比之前华丽了许多，她的头上脖子上都带了金色的首饰，手腕脚腕上也缠了金色的小铃铛，稍稍一动作，金铃就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听起来叮咚悦耳。
迟莺一进来，阿柔就直接挽住了迟莺的胳膊，她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蕊姬姐姐，你来了我就能安心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阿柔的担心让迟莺觉得有些讶异，说起来她好像还真的不了解菡萏院这些乐姬的任务。
她本以为沈观澜带乐姬进宫只是献艺，献艺之后最多留那么一两个人在宫里，阿柔虽说失了清白，献艺之后重新回到王府，就算做个婢女，也不是没办法生存。
这样一来，她站稳了脚跟，也可以把阿柔带在身边，又或者
想办法让阿柔脱离奴籍。
可现在看阿柔的表情，她意识到事情好似没有那么简单。
“阿柔，你们这次进宫到底是什么目的？”迟莺忍不住问道。
既是大家都要入宫，迟莺觉得自己也该好好了解一下情况，免得到时候两眼一黑。
阿柔没有回应，她看向了明月，明月缓缓道：“其实在菡萏院培养乐姬，是王爷领了陛下的命令，我们这些菡萏院的人最后都是要进司乐局的，就算不会成为陛下的嫔妃，也会成为宫里的乐姬。”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许多姑娘不想老死在宫中，会在还没进宫的时候，去苍松园找王府的侍卫。”
“而现在王爷一直都没有将阿柔从乐姬队伍里剔除，也就是在这场宴会上，她也有可能会被陛下看中。”
听到这番话，迟莺终于知道了阿柔为何如此焦虑，但她又有些疑惑，如今并不是选秀的时候，或许会有婢女或乐姬被陛下看中，从而一步登天，但这样的事毕竟是少数，阿柔也不至于担忧成这样才对。
迟莺脸上的疑惑明显，可明月却已经不再说话了，阿柔掀开马车帘子，看了一眼外
面，突然贴在迟莺耳朵边小声道：“宫里的乐姬要么会成为陛下的女人，要么会成为权贵的姬妾，看似地位高，实际上比婢女还不如。”
听到这个答案，迟莺才终于知道了阿柔慌张的缘由，她失了清白，进了司乐局就是必死之局。
话说完之后，阿柔就很快的低下了头，她抿着唇，过了良久，都没有再说话，倒是明月开口：“蕊姬，就目前来看，我们两个目的应该是一致的，阿柔的处境确实不好，唯一的路就是某位贵人愿意在她进司乐局之前，把她要到身边，宫里的那些娘娘我们攀不上，现在能救她的就只有你我。”
明月说的有些轻松，迟莺却知道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
今夜晚宴之后，菡萏院的这些乐姬就会统一被送进司乐局，也就是说，她和明月必须有一人在晚宴结束之前，得到陛下的注意，也只有这样，才有机会把阿柔要到身边。
听了明月的话，阿柔抬了一下头，却什么都没说，是她自己愚钝，最后却害得两位姐姐为她担忧。
将阿柔的愧疚之色看在眼里，迟莺握了握她的手，她道：“别怕，阿柔，
你信我。”
有了迟莺的安慰，阿柔的脸色也好看了一些，明月叹了口气，她握住了阿柔的另一只手。
迟莺和明月的表现让阿柔的情绪好了许多，阿柔看了看迟莺，又看了看明月，她什么都没说，心里却暗暗下定决心，如果到了最后一刻真的要进司乐局，那么她就算自裁，也不能连累两位姐姐。
这件事本就是她自己的错。
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迟莺同明月阿柔一起下了马车，入目所及之处，便是巍峨的宫门。
阿柔和明月一起进了乐姬的队伍，而迟莺则被祁裕带着走到了沈观澜的身边。
沈观澜看了一眼迟莺，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迟莺也不多事，安静的跟在沈观澜的背后。
她本来还想问一问，沈观澜为什么直接将阿柔放进了乐姬的队伍里，转念一想，她恍然想起了对付李书的时候，她为了保护阿柔，曾说过要做阿柔的主子。
看来把阿柔放在乐姬队伍里，却也算得上沈观澜对她的一次考验了，而这次考验的代价就是阿柔的生命。
迟莺咬了咬牙，在心里暗下决心，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她断不可能败在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