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本来还有些安静的迎庆殿有了片刻的慌乱,紧接着所有人哗的一下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的行礼。
山呼万岁之后,周围就安静的落针可闻,在这人满为患的大殿之中,脚步声变得格外的清晰。
迟莺微微的抬眼,以她的角度,就只能看到从这大殿中央走过的人明黄色的靴子,她的视线就盯着那双靴子,直到那人走上高台,有威严的声音从上首道平身。
她跟在沈观澜身边缓缓地站了起来,起身的时候,她匆匆一瞥,目光短暂的在上首的男人身上定格。
男人五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件明黄色的龙袍,他头上戴着冕冠,流苏珠子垂落下来,让他的脸并不那么清晰,迟莺只能通过模糊的视线,分辨出这人身材有些臃肿,那张脸曾经大约是好看的,只是现在已然多了几分浮肿。
那是被金玉和权势所堆积起来的浮肿,可即使这样,比起周围那些同龄的公子,他到底少了些玉树临风。
迟莺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她眼睛里隐隐闪过几分厌色,但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你开始后悔了?”迟莺去打量陛下的目光很是隐蔽,却瞒不过沈观澜的眼睛。
沈观澜的语气算得上平和,却又能听出些许的试探意味。
迟莺本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到沈观澜声音的一瞬间,她立刻回过神来,几乎不用考虑,她便直接道:“是有些后悔,不过也就是一点罢了。”
这样的答案让沈观澜略有些错愕,但很快他就笑了起来,他就知道这女子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弃,她口中的那点后悔怕也只是因为父皇不如她想象中的俊逸罢了。
这样一对比,沈观澜又感觉方才迟莺那么轻易就答应同他回去好似有点儿不对劲,他不由得又分出几分视线去关注迟莺。
清脆的金铃声由远及近,渐渐的,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了迎庆殿门口,很快,以明月为首的一群乐姬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随着乐声响起,明月开始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她手腕脚腕上的金铃随着动作不断的晃动,时而急促,时而轻缓,这金铃声好像可以直接压过周遭的奏乐声,直接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明月身上一般。
在菡萏院的时
候,迟莺也见过明月跳舞,但是那时候的明月舞步是柔婉的,并不像现在这般凌厉,侵略性十足。
从明月进来的那一刻起,迟莺的视线就在打量明月,和她可以弱化五官的妆容不同,明月今日的妆容格外美艳,眼角还点上了嫣红的美人痣,方才在马车上迟莺并没有很深的感受,现在见她起舞,便是迟莺都有些在她身上移不开眼。
迟莺无比确切,明月要做的是什么,她的视线稍稍上移,果然见坐在最高位上的那人此刻正看向明月的方向。
这个认知让迟莺心里升起了几分急促的感觉。
如今迟莺不仅仅是要救阿柔,还要留在宫里,如果她不做出行动,那么宴会过后,她就会被沈观澜带离皇宫,所以今夜不管为了阿柔,还是为了她自己,她今夜都必须争。
明月的舞还在继续,迟莺正想着该怎样行动不那么突兀,突然看到有个不起眼的小宫女跑到了皇后的身边,她弯腰在皇后耳边说了什么,随着她的到来,迟莺可以看到原本威仪十足的皇后娘娘脸色骤变,胳膊也猛的晃动了一下,直接撞翻了桌子上的杯盏。
杯盏
落地的哐当声在悠扬的乐声中很是刺耳,一直盯着明月的陛下沈啸威皱了皱眉,面色不满的望向了皇后秦雪烟。
秦雪烟此时面色稍稍的好看了一点,也仅仅是一点儿,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很快就凑到沈啸威耳边轻声道:“陛下,慕婕妤失踪了。”
“什么!”听到秦雪烟的话,沈啸威也顾不得再看明月,他重重的一拳砸在面前的桌案上,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都慌乱的从位置上起身,哗啦啦就地跪了一大片。
大殿中的奏乐声戛然而止,起舞的明月也慌乱的跪倒在地,少女跪下时飞扬的桃红色裙摆扬起大片的裙花,就像一只蹁跹的蝶在半空中折翼坠落,柔弱的模样,很轻易的就能惹起人的同情。
若是放在以往,沈啸威定然会迎上来将美人扶起拢进怀里,可是此刻他却没什么心情了。
这几日宫里怪异之事频出,原本出事的只是一些不起眼的小妃嫔,他宠幸过后差不多也就忘了,这样不起眼的小角色就算他不记得,对方在他后宫里如此行径,也已然是打了他的脸。
沈啸威格外的好面子,后宫的事,他本就不愿意
声张,派许多近卫在宫中搜查了一段时间,那贼人倒也消停了一段时间,却不想竟又卷土重来,还直接将手伸到了慕婕妤头上。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沈啸威之所以要办这场生辰宴,就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加强宫中守卫,却不想就在他生辰的当日,那藏头藏尾的贼人竟又一次作乱,他甚至怀疑,那贼人就是在故意戏耍于他,践踏他的威严。
慕婕妤位分算不上高,却是在这宫里十几年的老人,在沈啸威心里,她终究是有点地位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听到这般屈辱的消息,才让沈啸威一下子控制不住了情绪。
沈啸威看着眼前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致,他的表情不断的变幻着,此刻只要有人稍一抬眼,就能看到他的怒火已经濒临爆发。
但是几个深呼吸之后,沈啸威硬是把这股恼怒压了下去。
迎庆宫人满为患,打眼望去几乎有数千人,他并不想让自己后宫里的那点事闹得人尽皆知,即使作为帝皇,他的后宅和前朝紧密相连,但是他还是不愿意将自己后院的那些事暴露出来,那样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是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