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菘蓝说,广南县正是此次二八少女被害案发生的源头,而且最近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广南县一带本是盗匪们的聚集地,因此有人猜想,是那些盗匪盯上了这些年轻美貌的少女。他们狡猾而又残忍,一旦在街头发现目标,便会拖入暗处,将她们掳走。”
他伸出手,微微偏过头,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脖间佩着的长命锁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过,这些流言在不久后便不攻自破了。”
水苏问道:“为什么?”
“因为就连那盗匪头子最疼爱的女儿,也被发现死在了广南县的附近,而那天还正是她出嫁的日子。事发后,那盗匪头子一时想不开,趁人不注意撞了刀,也跟着去了。”
若非越来越多的少女遭到幕后之人的觊觎,水苏也不会急着邀菘蓝同行,前来调查这件事的幕后黑手。
而菘蓝也不会欣然接受,伴她回到已成为伤心之地的本家。
广南本是这一带最为繁华的县城,可如今街上却空无一人,不时能听到空中飘来的呜咽声。居民们人人自危,一个个都紧闭着大门,拒绝外客的探察,偶尔有几个人从家中出来采买食物,都是一副来去匆匆的模样。
纸钱和白纸似乎已经成了屋檐上最为常见的饰物,水苏走在街上,听着周围民众们的窃窃私语,垂眼默默地赶着路。
“哎,姑娘,你怎么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
一位好心的大娘拦住她,上下打量着她和菘蓝的模样。
“满十六了?”
“满了,”水苏点点头,“您放心,我不是那妖怪要找的人,不会受到伤害。”
“那就好,那就好,”大娘拍了拍胸口,吓得心脏砰砰乱跳,“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外地人,都这样了还敢往咱们广南来,如今啊,除非是想自寻死路,否则姑娘们都不敢轻易出门的。”
水苏恍然,她伸手指了指对街檐上的纸钱,小声问道:“那户人家可也是出事了?”
大娘说:“是,也不是。”
见水苏一副疑惑的样子,她叹了口气,眼眶忍不住湿润起来。
“再过几天,他家的丫头就要满十六岁了,家里已提前备好了白事,就连棺木都是那孩子自己选的。她亲自躺了试过内胆,说到地底下去也要漂漂亮亮的。”
说话间,那屋檐上的纸钱被微风拂起,时而向左飘荡,时而向右摇曳。它们看似轻盈无比,却在阳光下投下深邃的影子,宛若出没在市井街头的白日幽灵。
菘蓝有些讶异:“广南之祸,竟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这事可有上报过官府,和县衙门说过?”
“自然是说过!”
大娘愤愤道:“可县衙门哪管得了妖怪!原先我总以为是哪个杀千刀的变态发了失心疯,尽紧着好人家的姑娘下手了,可如今看来,除非这家伙不是人,否则断不能有这样的厉害!”
正说着,一旁的门忽然被大力地撞开,大娘正在义愤填膺地声讨着那不要脸的妖怪,毫无防备地被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去,险些摔倒在地上。
菘蓝本能地护在水苏身前,一双幽深的眼眸中写满了冷肃的杀意,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别碰我!别碰我!”
一个半大的小姑娘尖叫着从那门后跑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的眼睛哭得通红,似乎是才经历了一场恐怖的噩梦。
“咳咳咳……刘娇儿!别给脸不要脸,挑战老子的耐心!”
一只手将小姑娘的发尾狠狠地拽回屋内,小姑娘摔倒在地上,痛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可她纤细的双腿还在不停地挣扎着,似乎身后的不是人而是猛兽,多犹豫一秒就会扑上来要她的命。
门内传来一声沉重的巴掌声,随后便是男人气急败坏的叫骂声:“给老子滚回来!养你这么大,要你替你老子做点事怎么就不乐意了!”
“你这是要我做点事吗?”
小女孩哭着吼道:“你那是要我的命!我不如让妖怪吃了,抽了筋扒了皮,眼睛也挖去,也不要听你的话去做事!”
“哎呦喂,你这么能耐!好啊,我告诉你,你既然是我生的,是死是活都得我决定!老子哪怕揍死你,也要把你的尸体抬到于家去!”
门内传来锅碗瓢盆被摔砸在地上的声音,小女孩奋力地反抗着父亲的打骂,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两人的体力悬殊,女孩的努力终究是无济于事。
那门被人狠狠一摔,再没了动静。
大娘这才回过神来,她拍拍身上的灰,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天可怜见的,那是刘老八家的女儿,她爹给她说了亲事,要她过几天就嫁呢,她不愿意。”
水苏有些诧异,她和菘蓝对视一眼,眼中的疑惑几乎能凝成实质。
虽只见到一面,还没看清对方的长相,但这小姑娘脸若银盘,梳的还是丫髻,个子不及他们的胸口高,分明还是个小孩子,怎么这么早就要出嫁了?
“大娘,你可知道那个小姑娘多大了?”
“哎,我就知道你们要问这个,可这是她爹的主意,我们外人能干涉什么?”
大娘摇着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不欲让他们多管。
“刘丫头才刚十三岁,连葵水都还没来呢,她爹是个赌棍,贪财又怕死,先前又得了不知什么怪病,把家底都看光了。”
“本来说等丫头十六岁就送到地主家里当姨娘的,结果这几天,好些人家都死了闺女,他怕这生意不成,没钱给他买命了,便急着要把丫头送过去呢。”
“哪有这样的事?”水苏问道,“娇儿的阿娘去哪里了?”
刘大娘一愣,眼神中的悲戚让水苏触目惊心。她没有去追问刘家娘子的下落,她只知道,自己还有机会把娇儿从对方手里救出来。
菘蓝站在她身后,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姐姐想去刘家?”
“嗯。”水苏点点头,“你觉得我该去吗?”
“该,”菘蓝说,“既然那刘老八如此贪生怕死,不可能不接受你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