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妮子,你不是还想把大妮嫁去咱妈的养娘家去吗?这件事要成了,我大哥手里有两件子好东西,到时候给大妮做陪送。”费小姑本来是不愿意侄儿的这亲事的,但她大哥趁老屈没回家前特地跑了一趟,跟她说了厉害好处。
费小姑知道以自家亲娘的根子,大哥只能守着公社那一亩三分地不挪窝,大平的前途到县城这一步就算到顶了,改换门庭这个费家人心里的病根少不了得寄托在第三代身上。这个医药传家就不错,治病救人是菩萨差事,只有别人来拜来求的份,谁会没事去翻腾菩萨的老根子去?像大哥,就靠着那点医术,让老娘和一家子在公社安稳待了这么些年。
大妮是屈副主任前妻生的,仗着娘舅家是京市人,没少看不起费小姑这个后娘。费小姑出身有点毛病,最怕被人翻腾出来,所以很会做人,十来年下来,倒也哄的大妮对她亲近了。
屈副主任琢磨的可不止小家这点。自打作风强硬的周主任调到公社,屈副主任头上就像压了座大山,不光堵了上升的路,手里的权力无形中也被削弱大半,下面有几个大队都不很听话了。屈副主任一直在寻机会挫周主任一回——周主任方方面面都没啥软处,就是有点偏向妇女团体。她不等培训班结业就特批不咸屯设立卫生站,有三成是看在成绩最好的林星火是个女娃的份上;这回批准不咸屯妇女主任魏春凤跟她男人离婚也是,因为魏春凤强烈要求,她没深究就签字批准了。这要是换个男人跟老婆离婚,周主任非得把前因后果翻腾明白了不可。
人情社会复杂无比,尤其还是相对闭塞的乡下。
林星火很快体会到生存不易。先是县医院和药材公司那边收药时要求林星火提供她的赤脚医生证明,林星火还没结业,对方劝她等结业后再送药材来。
紧接着公社妇女主任就找她谈话,林星火没搭茬,隔天公社妇联对接赤脚医生培训班的谈话里就有“该同志不同寻常地具有‘不服从领导’的精神”的评语,县医院的几位老师都经历过从前轰轰烈烈斗争权威的风波,胆量不大,但仍有人偷偷点给林星火,让她注意些。
林星火纵然有特殊本领,来自集体的压力也不能武力突破,尤其出在七十年代这个特殊时段。
憋屈。
兔狲是个暴娇性情,舔舔毛爪子就要干脆结果了追到不咸屯的那个费平的一家子。
“别闹。”林星火像抱母鸡似的捞起发火的狲大爷:“犯不着为这个造杀孽。”
“咱们拿出大妖的气度让他们一步,就算真的青天白日一个雷劈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不是?”还能把屈副主任、妇联干事连同县里那些人都劈个遍吗,恐怕还没劈完人家就雷劫加身了。
抑制住喉咙发出呼噜声的本能,兔狲头一次嫌弃自己的雷属性神通,要是像山魈那样能悄咪咪诅咒就好了。
对方是普通人,也没犯过十恶不赦的事,修者不能过线,着实有点束手束脚,轻重不能。林星火想靠拖过这段时间来了结这桩意外桃祸。前世今生都没生在正常家庭里,林星火本能排斥结婚这档子事,更别说修行之后寿数未定,她已经失去了普通人之间白头相守的资格。
林星火劝慰过兔狲,屯里老支书和魏奶奶就代表乡亲们来安慰她了。
老支书让她顺着自己的意做事,她不想搭理,屯里保准不能让外头的人叨扰到她跟前。
魏奶奶说得就更直白:“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谁也别想把旧社会那套用你身上。闺女不怕!大不了捧着你三个叔的烈士奖章,奶带你上县城告状去!”
“你可别犯傻!”魏奶奶道:“这种事上,女娃的腰板挺起来就别塌下。半路塌比一直弯着更叫人看轻!别听他们那拜年的嘴巴巴,都是煮饭的水:你要跟石头似的呢,早晚有人反过来告声佩服:可你要是粒稻子,先硬后软,那就完了,保准给吃的渣也不剩!”
“你王大娘岑大娘她们也让我跟你说,你只管放宽了心,没有一屯子人还护不住个好孩子的理!”
老支书知道小林从省城背回来药材,趁窝冬时治好了不少社员的老毛病——只要魏奶奶登高一招呼,半屯的老头老太都愿跟她进城闹去。
“响鼓才要重锤敲,还没到您出马的时候!我先前托了公社周主任调和一下,应该没啥问题。”
药材收购暂停,大伙好不容易摸到一点来钱的路子由给堵上了,但也没有一个抱怨过林星火,还有几个格外泼的婶子堵住费平,即动嘴又动手,生生把人推攮出不咸屯。就算有公社干事来跟屯里暗示说,即便林星火走了,也会再安排个卫生员来不咸屯,社员们也不肯,人人都呸他:“啥样人也配跟我们小林医生比!”干事差点没挨揍,吓得再也不敢来不咸屯生产大队了。
但屈副主任的这一套动作,叫人明面上拿不住他半点把柄。无论县医院不收药材,还是妇女主任‘谈心’,都是照制度办事。就连公社种子站下发种子,不咸屯生产大队分到的玉米种子比别的大队少两麻袋,也有正儿八经的道理:不咸屯去年秋捕和任务猪羊都是全公社第一,应该自觉担起先进模范作用,鉴于该大队于牲畜上有长处,可以用养殖来填补一点种子不足的问题。
气的大队长黄大壮直骂娘:用牲口填补,那也得公社多给分几头猪仔羊羔子啊!不仅没多给,还全是人家挑剩下、赖了吧唧的弱崽。
这些被老支书暂时捂住了,黄大壮这几天不在,就是为了补缺奔走呢。公社卡脖子,跟魏奶奶说得女娃嫁人的道理其实一样,卡了就不会后头补给你,不然全公社上下都得落不是、吃瓜落。即便是周主任知道,她也只能点播屈副主任几句,然后分配夏种时派人看紧点罢了。
林星火把两人送下坡,回身就跟赖在肩上的兔狲道:“怕还有别的事。”老支书刚才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轻松劲头,但林星火看他吊在烟杆上的烟丝袋都空了,春凤姐说过老头儿发愁的时候才特别爱抽烟杆子,平常拿手里是方便他敲偷懒的社员。
兔狲甩甩尾巴,跳下地给林星火打听内情去了。
这回倒利索,不咸屯男女老少袒护林星火的情分,狲大爷心里有数的很。
林星火回到坡上的院子,给种在屋前的翠绿的葫芦藤浇了一瓢净水,指尖聚集一点灵气喂给它,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