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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2 / 3)

的厢座角落,不问去哪,安安静静。

只是看起来乖巧而已,他有他的倔。

谢澜安想,就像斯羽园夜宴上,他在手里藏了支磨尖的簪子,像表面服软的困兽藏在掌心的最后一根利爪。

她之所以能看透,是因为,她曾做过一模一样的事。

之前他不愿意接受管家裁衣的好意,谢澜安也能明白,这个蔫声细语的小郎君是想在谢府少受些恩惠,多一点底气。

今日得了她的旧衣,他依旧不能心安理得,于是又有了先前那一幕。

他想尽可能地与人平等一点。

他在维持自己的尊严。

人心么,没什么意思,谢澜安只要想看便能看得穿。

她曾见过无数生死相,老病相,枯相,虚无相,沧海桑田千变万化,到头无非一场空。

这世上已没有几件事,能让她觉得有意思,也没有什么事,会让她太意外。看久了,也看累了。

但她永远记得,胤衰奴在断崖下向她俯身时,落在他白衣上的光。

尽管那可能只是雨后虹光折映下来的又一场虚无。

但是很暖。

所以她对他的纵许终究多一些。

今晚的无名火,也不全是冲着他的。

“每个人都有恐惧,怕得不到,怕失去已拥有的,便向人恳求、解释、索取、将自己的可怜之处摊开给人看——这是最下成的办法。”

安静许久的车厢响起女子清泠的声音,轻若雾岚,仿佛只是偶然想到,便随口提起,她说:“阿奴,永远不要暴露自己的软肋。”

她之前除了扔给他几本书,没有教过他什么。

这是她教给他的第一课。

胤衰奴浓黑的长睫掀扬,像一针被刺入心底见了血。

他的血里战栗起一簇火。

“记住了。”他很快稳了声音,一脸好学地点头。隔了会儿,他失神呢喃:“可是我不确实自己做得到……我的软肋都是展开给女郎看的,收不起来。”

一阵不防备的悸麻窜上谢澜安的心尖,噬了她一口。

在她察觉之前,谢澜安笑出一声,指头点点他,“这句话可以不说。”

心里想,他若是拿这副表情配上这把嗓音,在庾洛神面前这么说,不被扒掉一层皮才怪。

所以才难以想象,外表这么软的人,是怎么在庾洛神的魔爪下虚以委蛇,保全自己的。

她怜爱地看了胤衰奴一眼。

胤衰奴有些困惑,耳边突兀响起几点雨落车顶的声音。

谢澜安蹙了下眉:“下雨了?”

允霜回:“主子,是下雨了。”

胤衰奴便发现,女郎的神色眨眼之间变得冷恹下来,好像想起了什么不悦之事。

却也不是十分明显,只是淡淡地支着额头,半阖双眼,没了谈兴。

这种冷淡不关他的事。

他突然有些不高兴。

“女郎……”一阵细微的布料摩挲声,胤衰奴慢慢坐近了一点,“其实我是癸卯年生人。”

这句话来得突兀,闭目养神的谢澜安反应了两息,癸卯年生人,今年二十一岁。

叫了这么久的“小郎君”,原来比她还大一岁。

那又怎么样,她有“百岁高龄”,他即便再加上十岁,还是小郎君。

江南的梅雨季不讲道理,撒豆般的雨声愈发大,尤其在密闭狭小的车厢里,宛若打在骸骨上的沉寒。

谢澜安兴致不高,闭目说:“属兔子的。”

胤衰奴借光注视她清懒浇薄的神情。

那乌黑的兜帽对她纤巧的脸形而言太大了,阴影像一团黑洞,快要吞掉她的脸。

“我还有一个名。”胤衰奴紧着说,仿佛想将她拉回光明里,“从没告诉过别人。”

我没告诉过别人,这可是个秘密——小孩子的语气。谢澜安唇角终于微微松动,从恼人的雨声中支起眼皮,看他一眼。

胤衰奴却轻轻低下了眼,“我的爹娘,学问不多,却都是很温柔良善的人。他们为我取了好养活的乳名,总觉不足,又不知该取什么大名为好。有一回,我爹接了一户书香人家的丧事,完事后他不要赏钱,只求那家老爷为我取一个好听些的名字。那家家主便与他说,‘奚’字好。”

他娓娓道来,谢澜安被分散了注意力,睁开眼,略坐直了身子看他。

“我爹十分高兴,便那样叫了我好几年,直到巷子里搬来一个算命先生,才听他说,奚字……”

“奚”是奴隶的古义。

谢澜安搓了搓指腹,“哪户人家说的?”

胤衰奴摇摇头,“我爹得知后,懊恼许久,他说怪他不该在人家办丧事时,提起自己家添丁进口的事,没眼色,难怪招人奚落。自那以后,他便绝口不唤我阿奚了,但我知道,直到他去世,依旧对此耿耿于怀,觉得对不住我。”

谢澜安看着这个孤孑孑的身影。

才教过他不要将软肋暴露于人,他便犯了。

也一如他所说,他将自己的弱处都展给她看,毫不吝啬。

她忽然无端觉得这样也很好,像一块集腋做裘的毛皮,有着光滑柔顺的手感,即便闭着眼睛摸,也不必担心里面藏着刺。

她指头无声敲了敲膝盖:“奚,殷周方国,奚国之都,水从泾水,境在方浪。你不喜欢的这个字,在当时当地是一种特产的玉石。奚山有玉,如今你若是有一块奚玉,只怕还价值连城了。”

胤衰奴低落着没动。

谢澜安又道:“你如今也读书,理应知道奚也有“表疑”、“缘故”之义,并不一定是奴的意思。你父的本意是珍爱你,倘若为此伤怀,反而不通了。”

胤衰奴还是不动。

谢澜安忽然笑骂道:“故意等着我搜肠刮肚拣好听的安慰你呢?见好就收罢,还装!”

她笑了。

胤衰奴莞尔,抬起唇红齿白的一张脸,眼底的明光将暗夜的昏沉都压倒。

他没有否认,喉音绵醇:“那我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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