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愣住,黎语颜道:“这是新的没用过。”
他不就是看她脏兮兮的脸用过的巾,不想再用么?
换作是她,她也不愿自己用别人用过的。
夜翊珩将新的塞回她的手上,淡淡道:“不浪费了,就用这条。”
话落,竟然直接在她洗过的水里将巾放了下去。
黎语颜忙将新巾放回包袱,随后拦住他:“等一下。”
夜翊珩顿住,她还有什么事?
只见她帮他换了水盆里的水,轻声细语地道:“水还是换一下吧。”
他不作声,将巾重新放入了水盆,旋即准备洗脸,又被她喊住:“等等,我帮你洗。”
夜翊珩心头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不知道这感觉究竟是什么,尚未分辨清楚时,她就从他手上拿过巾。
“你面上粘了胡子,不宜用力搓洗。”她抿了抿唇,小声解释。
闻此言,夜翊珩这才反应过来,面对着她站好。
黎语颜抬眸,将手臂高高举起:“头稍微低一些,好么?”
他轻咳一声,略略弯腰低头。
黎语颜白白嫩嫩的手指捏着巾,细细擦洗他面上被她抹上的画眉墨。
眼前的他肌肤冷白,鼻梁挺拔,双眸狭长,微薄的嘴唇轻抿成一条线,似乎是有心事?
她想从他眼中看出些端倪来,奈何他眼眸微垂,瞧不见他的眼神,只看到他的睫毛很长。
这般长的睫毛,与她的有一拼,让她手有些痒痒,想要碰上一碰,再细细数数这漂亮的眼睫究竟有几根。
捏着巾的纤细手指紧了紧,她终究没去碰他的眼睫。
夜翊珩很不自在,不知为何喉咙很干,干得发痒。
自记事以来,他身旁近身伺候的都是太监,宫女只能做些琐事,像是伺候他穿戴梳洗的事情,几乎都是松果领着一队太监做的。
然,洗脸这种事情,他都是自行完成。
今日竟然破天荒地被一个女人给洗了脸……
这事情,他到此刻都不能反应过来自己该用何种心态面对。
眼前的女人动作很轻很缓很柔,像是生怕弄疼他似的,更要命的是,她这般专注地盯着他脸的模样,让他整个人开始僵硬。
她眉眼如画,眼神清澈,从她漂亮的瞳仁里,他能看到自己。
看到自己贴着络腮胡的模样,有些滑稽可笑。
不过这是她的杰作,这份杰作让他顺利渡过码头上盘查一关。
眼前的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奇女子?
高兴时笑得没心没肺,难受时哭得梨带雨,缝偌大的伤口镇定自若,咬到只虫子又吓得容失色。
分明对他一直保持警惕,怕他怕得瑟瑟发抖,但与他同睡一床时,又能无比心大地沉沉甜睡。
——
另一边,马车上。
妙竹被松果抱在怀里,她做了个十分冗长的梦,梦见自己在雪地上跑来跑去,但就是跑不到尽头。
好不容易看到郡主了,可就是怎么都张不开嘴喊郡主。
嘴巴好似冻住了,眼看着郡主离她越来越远,她急得流泪。
松果抱着妙竹,忽然手背上滴到几滴泪,他忙伸了脖子瞧抱在怀里的人的脸。
这么一动,边上坐着打盹的若风惊醒:“怎么了,她醒了?”
松果摇了摇头。
外头驾车的陌尘听到声音,也转头问车厢内:“醒了没?”
松果看妙竹一个劲地哭,就是不醒来,对着车门道:“没。”
若风伸手拍她脸:“醒醒,妙竹,你快醒醒!”
妙竹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在喊她,想醒来就是醒不了。
驾车的陌尘急了,怎么不醒?
也不知道她在冰天雪地的地方昏了多久,还是尽快把她叫醒为好。
思及此,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将马车停下,钻进车内。
三个人齐齐盯着妙竹,良久不见妙竹醒,只看到她的眼泪不断往下滑落。
松果帮她抹泪,若风帮她将被子掖了掖,陌尘脾气有些爆,重重地在她脸上拍了一记。
啪的一声脆响!
妙竹猛地睁眼……
看到熟悉的三个男人,松果如此护她,也算个真男人,看到他们,她像是看到了亲人,哇地大哭。
这一幕着实把他们都惊住了。
松果:“你怎么在雪地上?”
若风:“发生了什么事?”
陌尘:“流云、吟霜还有凌朗呢?”
三人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冒出,妙竹哭得更厉害了,哭得稀里哗啦,昏天黑地的。
“究竟出什么事了?”直觉告诉陌尘,定是出了严重的事情。
妙竹喃喃道:“死了,都死了。”
说话间,她转过身去,直往松果怀里钻,拉着松果的衣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他身上蹭。
“谁死了,你说清楚!”陌尘嗓门提高了几个度。
“现在急有什么用,等她情绪缓和些再问也不迟。”若风缓声道,“如果真的是死了人,现在还能怎么办?”
妙竹哭得眼泪少了不少,然后干吼着哭,哭到没力气了,一抽一抽地打嗝。
三人沉着脸等她哭好。
好半天,她终于说道:“凌先生披上殿下的大氅扮成殿下,流云与吟霜把我藏到一个小山洞里。”
“这个山洞比狗洞大不了多少,我趴在那,我不敢动,不敢吭声。”
“他们三个人架着马车把杀手引开。”
“我从上午等到下午,他们都没回来。”
“地上都是血,还有箭。”
“以往都是我躲着,等他们来接我,可是这次没有。”
“我从山崖往下走,一路打听,有人说有辆马车从山崖掉下去了……”
“我的心哇凉哇凉,他们都死了!”
“我就想着要尽快去北岚城报信。”
“北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