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宗辉也往侧面跨了两步,也不动声色地避开他们跪着的方向。
出乎黎宗辉一家子意料的是,黎宗发竟在篱笆外磕起头来。
“二弟,以往是我的不是。我与二弟本该兄弟齐心,牢固树立侯府地位。是我被猪油蒙了心,赶二弟一家出了侯府。”
“幸亏二弟早早离开侯府,否则此次抄家,二弟也会受到牵连。不光如此,二弟的官位也难保。”
“如今我黎宗发深感此生做了诸多不该之事。”
“其一,不该宠妾灭妻,扶冯氏当继室。”
“其二,黎毅的功绩不该让黎浩独占,黎浩扶不起,平白浪费了黎毅的功绩。”
“其三,张氏在世时,我该对她好些。若非如此,母亲与冯氏也不会对她下狠手。”
“其四,黎语颜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当年还是当亲生女儿一般养着的,我不该派人将她扔去山里,任她自生自灭。”
“父母的事情,不能让语颜一个孩子来承担。”
“现如今,张氏早已不在,母亲与冯氏即将被行刑。”黎宗发哭道,“我那两个女儿黎曼婷与黎露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责,也将不久于人世。”
“这一切都无可挽回。”他哭得越发大声,“如今想来,我最对不起的便是张氏。”
“她是贤妻良母啊,想当年咱们侯府所的银钱,几乎都是出自她。”
“可在母亲的阴谋下,张氏与镇北王阴差阳错地生下了语颜,如今想来,语颜何其无辜啊。”
黎宗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张氏与黎毅都已不在,我这份愧疚无处可说。唯今我只想对语颜说声对不住。”
“我是没脸活在世上了,老娘老婆要没了,女儿也要没了。”
“我是不想活了,今日半夜来求二弟与弟妹,就是想在临死前见见语颜。如此我到下面,也好有脸见她娘。”
黎宗发这番话说得他自己都信了,眼泪鼻涕不要钱地落下。
就连胡氏与黎浩都听得插不了嘴。
若不是他们事先商议好的,否则他们也觉得黎宗发要在死前痛改前非了。
贺氏看惯了大房的嘴脸,理智地开口:“大伯子想对太子妃说对不住,那便去说。不过我想太子妃不愿见你,既如此,大伯子还是莫要去太子妃跟前丢人现眼才好。”
胡氏连忙开口:“二夫人此言差矣,老爷他是真心想亲口说声对不起的,奈何咱们几人不被待见,无处可说。”
“我若不说,死不瞑目。”黎宗发泪流不止,他面向黎宗辉,又道,“二弟啊,语颜这孩子自幼生得好看,后来被人下毒毁了容貌与身段,都是冯氏她们作祟。一想起,我曾想要她代替曼婷嫁给太子……”
黎宗发用力扇子几巴掌:“我真不是人,不要她这个女儿了,就将她扔去山里。我听说在山里,她还挖树根果腹。”
“我要她代替曼婷受罪,才将人从山里接出来。”黎宗发完全不似作伪地用力扇着自己巴掌,“我他娘的真不是人!”
这些话听得贺氏与黎佳佳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
黎宗发膝行过去,隔着篱笆泣声道:“二弟,是我们家欺负张氏母女,这才有了现世报。大哥我无颜苟活于世,事到如今,只想对语颜说声对不住。”
黎宗辉听得动容,开口道:“你想我怎么做?”
黎宗发匍匐在地,恸哭道:“语颜孝顺二弟与弟妹,我知道即便她知道了身世,她还将二弟与弟妹当成长辈看。这样好的孩子,曾经唤我为父亲的孩子,是我对不起她啊。我如今只想见她一面,但她大抵不愿见我。所以我想以二弟与弟妹的名义,将语颜请到庄子来,我亲自跟她道歉。”
黎宗辉道:“此事倒是可行,不知你想什么时候?”
黎宗发一听有戏,喜上心头,道:“明日,明日如何?”
黎宗辉细细观察黎宗发的神情,又看胡氏与黎浩垂着眉眼,挑眉道:“好,我明日派人去趟东宫,若太子妃能来庄子,及时通知大哥。”
这一声大哥,黎宗发就知道黎宗辉上了当。
“多谢二弟!”
黎宗辉打开篱笆门,亲自将人扶起:“已经半夜,大哥先回去休息吧。”
黎宗发颔首称是:“那我等二弟的好消息。”
——
竹林一隅,竹叶因晃动而落,悠悠转转,旖旎生姿。
竹叶声簌簌与有节奏的律动交织在一处,惹人面红心跳。
黎语颜任由夜翊珩荒唐折腾好,这才有气无力地靠在他怀里。
虽说尚且还算初秋,但此刻的气温颇凉。
适才她出了香汗,夜翊珩担心她受寒,将方才自己脱下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此刻回去歇息,还是再来一次?”
闻此言,黎语颜抬起绵柔的手捶他:“回吧。”
她实在是没力气了。
男人宠溺一笑,在她眉心落了一吻,温润道:“好,依你。”
黎语颜嗔怪:“这会子倒是依我,方才怎地不依?”
方才她喊停,他不仅不依,还变本加厉。
男人又笑,将她身上的袍子拢了拢。
他只她一个女人,疼爱的时候,自然发狠;怜惜的时候,自然心软。
就是怎么都要不够。
若不是觉得她真的受不住了,他决计还要在此多荒唐几番。
夜翊珩抱着黎语颜飞身回到竹屋时,已经后半夜。
原本以为,太监宫女们都休息了。
哪里想到他们一回来,众人出来相迎。
黎语颜顿悟,东宫内宫殿多,而竹林的竹屋唯此一处,今夜跟他们来竹林的人自然都守在竹屋这里。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群人竟然都没睡。
不仅如此,他们纷纷见礼。
“见过两位殿下!”
“两位殿下可安好?”
“两位殿下可要用点心?”
妙竹也含笑道:“对了,若风已经带人去往文太妃住所,让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