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深蓝色的天幕已开始渐渐褪色。
书房里,台灯开着,洒下一片柔和的暖黄色灯光。窗边,纱帘拉了半扇,在夜风的吹拂下缓缓飘动。
展千元坐在桌前,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眨了眨疲劳的双眼。
刚刚结束今夜的第五单哄睡,个人页面,已完成订单数增加至9999。展千元压下隐隐作祟的困意,打算给自己凑个整。
再有一单,她就能达成平台首个万单成就,得到一笔不菲的奖金。展千元缺钱,越早把这笔奖金揣进兜里越踏实。
接单大厅里,最活跃的时间段已经过去。在线的哄睡师不少,订单却寥寥无几。等了一阵,系统才分配来一单“给朋友点的哄睡”。
要求很简单:接单的哄睡师一定要专业、专业、还是专业。
不一样的是备注一栏:如果效果好,愿意加付50%费用。
展千元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点了接受。
天降财运,没有不接的道理。
至于专业性和哄睡效果,这正是她的优势所在——入行三年来,她的客户好评率始终保持百分之百,业绩之优秀,被平台评为“金牌哄睡师”。
伴随着接单成功的提示音,客户联系方式出现在屏幕上。
她拿起手机,给对方打了过去,同时点开了手机自带的录音功能。
平台规定,哄睡师的每一单都必须存档服务记录。客户直接下单还好,双方通过平台联系,可以自动录音。像这种代替下单则比较麻烦,需要哄睡师私下联络客户,手动录音上传。
展千元忘过一次,被扣了钱,之后便一直牢记着。
“嘟——嘟——”
机械提示音响了许久。
在电脑前坐了几个小时,展千元的背有些僵。等待电话接通的空档,她放松下来,往后一靠,整个人陷在电脑椅里。
这位下单人多半没告诉朋友找了哄睡师的事吧。
展千元想着,已经做好了再打一次电话的准备。然而,就在她以为通话即将自动挂断时,提示声忽然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呼吸。
低沉而迟缓,像是铅笔慢慢划过素描纸时的细微声响,透过耳机,磨得展千元耳朵微痒。
她不自在地伸手调整了一下耳机,视线迅速扫了眼订单详情里的客户昵称,以一种温柔的口吻说道:“您好,可可西里的小黄鸭。您的朋友为您下单了哄睡服务,我是您的哄睡师。”
平时见惯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网名,展千元早已接受良好。
反倒是电话对面,响起一道沙哑而充满倦意的男声。
“……陈先生。”
“嗯?”展千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姓陈,叫我陈先生就好。”他的尾音下抑,一句话说完,又陷入了先前那般沉默。
展千元从善如流改了称呼,熟练地说:“好的,陈先生。风凉露重,记得盖好被子,以免感冒哦。”
电话那头,果然传来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
到此为止,这单工作的顺利程度远远超出了展千元的预料。做好了可能联系不上的准备,结果对方一次接通,不仅没有质疑她的来意,而且还这么配合。
虽然她不迷信,但她琢磨,这单结束,一定得给财神爷上柱香。
哄睡的办法有很多种,诸如作为树洞,鼓励对方讲出烦心事,心空一身轻;或是用耳语和轻微的敲击声帮助对方助眠。
一般客户在下单时会标注自己的要求,由于是代替下单,展千元并不清楚这位陈先生的偏好。
于是,她真诚地询问:“陈先生这么晚还没睡,是受什么事情困扰吗?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我会对您的隐私完全保密,您不用担心。”
男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顿了顿,语气中隐约夹杂了一丝抵触: “我们还没有熟到这种程度。”
啊,那就是不想找树洞了。
“了解。那我为您放一些白噪音助眠呢?”展千元也不气馁,换了个方向继续问。
“……吵。”他淡淡答。
“角色扮演也可以噢。”
“?”
对方的呼吸一静,过了片刻,才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这种癖好。”
常用的几种方式都被否决,展千元有些苦恼:“那……”
“那不如,为我讲个睡前故事。”他的气息忽然加重,似乎是贴近了麦克风。嗓音中的嘶哑已不那么明显,隐隐约约的,却越发勾人心弦。
明明隔着网线,展千元却有一种男人就伏在她耳畔说话的错觉。她一时间不敢乱动,心跳加速,好像稍一偏头,就能感受到男人炙热的呼吸。
这位陈先生,好像跟她以前带过的客户,不太一样。
她定了定神,不由自主地放轻声音:“当然可以。”
今晚几单哄睡是连着接的,需要用到的道具都散落在桌子上,还没来得及收拾。
展千元从中拿出一本厚厚的牛皮纸笔记本,这是她的故事宝典。
平时她看到有趣的小故事,都会打印下来贴在本子里,或者誊抄下来。其他一些,也有她灵感涌现时自己编写的。由于翻阅次数太多,纸页的边缘已经变得皱皱巴巴。
本子里的故事篇幅不长,情节也不复杂。按照展千元的经验,两三个故事就足以使大多数客户萌生困意。
可她一直念到了第五个,眼睛酸涩得几乎要睁不开,对面的男人仍然思绪敏捷,头脑清明,与她对谈如流。
展千元不得不由衷地夸赞一句:陈先生精力真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边在心里念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再撑一撑,万单奖金正在不远处呼唤你——
一边风轻云淡地,翻开故事本的下一页。
她的第六个故事,主角是一只小兔和一只小熊。
小兔和小熊相约一起出去玩,两人从不同的城市坐飞机出发。两个航班原定的落地时间相差无几,但小兔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