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来了武将,相比别处,云州肯定更安全,即使对方此前在云州暗中藏有势力,这一番洗牌,肯定伤筋动骨。
又有许多新任的进士,别处升迁来的有手腕的人,被察觉的风险不小,藏还来不及。
周围一圈,相比别处,此处风险最小。
倒是在登船前,在码头意外收到了仲捕头的一封回信。“你们是哪家的?"狄昭昭有点好奇,于是把人招来问。这年头,点对点寄信都有丢失的可能,他这样一路移动,竟然还能把信追着送过来。
即使多花些钱,都是值的。
面对狄昭昭好奇的目光,来人笑道:“咱们可还欠着仲捕头的人情,他的信自然是想方设法都要送到,咱当家的当年可是跟仲捕头拍了胸脯的。”
狄昭昭眉毛一挑,有点可惜:“仲捕头当真古道热肠,交游广阔。”
狄昭昭带着信上船。
他登上船,目光扫视一圈,穿过船舱内的通道,从木制楼梯到达三层。
进入船上的房间,屋内已经有一应下人打理好。虽比不上当初回乡科举那次精细,但也算简单舒适。狄昭昭拆信看了看,目烁连连。
乌黑的眸子晶亮,像是倒映着水面上的波光粼粼。他把信塞了回去,揉揉脸,然后露出一个灿烂又欢喜的笑容。
“师父一一”
众人只听一声响亮清脆,饱含欢喜的声音,让人生不出半分恶感,还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只看到一个明亮的小少年,高兴地举着信,风一样的从自己屋里跑出来,又跑去隔壁敲门:“咚咚咚。”众人不禁失笑,这是从信中看到了什么好消息?甚至有人低笑着感慨,“还是年岁小时有活力。”唯有大家都没注意到的角落,一双眼睛似无意间落门口。门并不是′萧徽′亲自开的,只能隐约看到屋内一点人影。狄昭昭嗖地一下就窜进去。
“船上有探子。“周方压低了声音道。
“我知道。"狄昭昭也低声迅速说。
要是没探子,那不就说明他们的引鱼计划分散了吗?狄昭昭扬了扬自己手里的信封,乌亮的眼眸里都是狡黠:“仲捕头的信来的刚好,咱们不如来演出戏?”周方打了个"我配合"的眼色。
屋外人只见小少年快乐地钻进屋找师父,没多大会儿,一根叉杆支起木窗,没太高,只撑开小半,想来是为了透气。声音也顺着窗户传出来。
“师父你看,你看!”
仲捕头的回信非常中肯,写了这些年他所见所感之心得。他不仅指出各地衙门传承难、起步难的困境,还点出了他认为根本的困境一一各地官府人员流动太大。不管是知县、知府,多为一任、两任就要升迁或者调离。制度本身是好的,但对整个衙门班底来说,就不太好了。对于官员来说,他们需要政绩,更愿意从民生下手,并不重视。而且没破过案子的读书人,多以为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总能抽丝剥茧找到真相。
即使遇到有心的想要整顿,也要面临一个问题一一当地的捕头衙役都是本地人,经营了几十年。
或许盘根错节,又或许沾亲带故,相比几年就走的上官,他们才是盘踞在此的根,相对会更团结。
强行整顿当然可行,可能出一堆草包,或有反骨,最后政绩难看,还是要反过来求人。等人一走,下一任接手,看到如此糟心班底,只需有人吹吹耳边风,很容易就能把原来一批人换回来。
驭人之术,非三言两语能说尽的。
当然也不是没有整顿好的例子,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不过在仲岳看来,最好的办法,也是保证效果长久的办法,是从内部入手,培养提拔出一个能顶事的捕头。众人信服是其一,能力是其二。
再由此人来慢慢改造整个衙门的生态。
只要进入了良性循环,能给后来上任的官员得到政绩,官员也不舍得随意破坏这个有利于自己的平衡。仲捕头本身就是个非常好的例子。他一个人,便使南山府城远近闻名,并且影响了南山周边县衙。
两人对话。
隐隐约约传出去,外头不知情的人听得断断续续,还以为他们在聊出名的南山神捕。
唯有不起眼角落那知情人,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他与留在二层那人,高低眼神互碰了一下,暗中比了几个手势。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
隐隐支起的窗户能看到屋内,萧徽′背对他们坐在桌边,隐隐露出五分之二的侧脸,倒是面对他们的狄世子能看得一清二楚。
萧徽′说:“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可不是易事,如何能从内部入手,培养提拔出一个能让众人信服的人。”在信中,仲岳也给出了明晃晃的暗示:软的就是给当地带来好处、获得人心,硬的就看真本事。
狄昭昭屁股往外挪了挪,提高了点嗓,声音特别雀跃:“真本事的人,那不就是我吗?!”
小少年眉飞色舞,脸上写满骄傲。
听得众人忍俊不禁,或掩口挡住表情,或者干脆“噗嗤”声笑出来。
藏在不起眼角落的人,眼里都闪过一丝错愕,警惕明显消散了不少。
在与二层那人接头时,他传递出的信息被追问时,都隐隐有些不耐。
“要我说,萧徽根本没有传说中那么神,我们就是在自己吓唬自己。”
“你看看我们跟着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心惊胆战地担心人家什么时候带一队人马溜走,夜夜不得安睡,结果人家吃得好,睡得香。”
“看清屋内那人是萧徽了吗?”
“看清了,就是他。你看看这一群属下都在,你难不成还指望京中来的大官,敢单枪匹马去查咱们的事?”船舱房内。
结束了表演,狄昭昭偷偷压低声音说:“你说话可真不像师父。”
“哪儿不像了?“周方觉得自己语气装得还挺像的。“师父才不会说′有点难"不是易事′这种话。“狄昭昭瞅瞅周方。
看到这有些明晃晃的嫌弃小眼神,周方…”萧大人那作风,难不成还值得推崇吗?
有侍卫前来倒茶,不动声色地轻声说:“窥探的视线没了。”
狄昭昭顿时一笑,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