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书未就是这样,主动时勇敢,但经不起进一步的撩,羞涩的红晕又爬上耳尖,白意洲便不再逗她,轻轻扯开被子:“乖,现在还早,喝点粥垫垫再睡一会,休息好了下午带你出去玩。”
安书未抬起鼻尖闻了闻,这粥的香气……
“尝尝。”
白意洲递上白瓷碗,安书未伸手去接,衣袖滑下,露出白皙的手臂,希望手腕上已经消退不少的痕迹,不被少女发现。
此刻,安书未的注意力都在那碗粥上,这香味她太熟悉了,却不敢确定,直到她接过来一碗奶白色的粥,才反应过来撇了下嘴角。
白意洲在床边坐下,不知从哪变出一小碟子坚果果干,用勺子拨了少许到碗中。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不敢早加进去,泡软了就不好吃了。”
“哥哥,”安书未喃喃开口,一滴泪便掉在碗中,这是从前母妃常给自己做的粥,“你,怎么会做这个……”安书未把眼泪都锁在眼眶里,怔红了眼睛,有种破碎交织着失而复得的感动。
白意洲帮她回忆道:“那时你还小,有一晚我偷摸去府上看你,正好碰上了你母妃来给你送粥。”
那日一位是宁王府王妃,一位是北原少将军,却轻手轻脚踩着月色,在安书未的房门口大眼瞪小眼。
好在对方意图都了然,安书未看到两人同时出现,开心得差点叫起来,被白意洲和王妃及时提醒,才慌张捂上嘴。
王妃也是看着白意洲长大的,也不把他当外人:“自明予去了誉都,这孩子身边也就没了懂她心思的人,你能来看她,我很感激。”看着安书未吃得很香,王妃自语道,“若是能护她一辈子……”
很快又自觉不妥,转了话题:“王爷爱惜将才便总是叫来府上一同用膳,他们老爷们吃得糙,未儿总吃不了多少。我便常给给她开小灶,这牛乳煮的甜粥,搭上各种果干,她很喜欢,小白将军要不要也尝尝?”
白意洲和安明予一样,在长辈面前像个小大人,稳重地婉拒:“谢过王妃,我不喜甜食。”
那时的白意洲觉得和半大点孩子抢吃的总归不太好,而且那可是安书未,他答应过安明予要像亲妹妹那样宠着的。
可现在白意洲却后悔了,早知道尝上一口,至少知道要做成什么味道,如今只能全凭记忆中王妃的三言两语,尽力去还原。
“只是不知道味道如何……”他有些担心
安书未舀起一勺,混合着果干,没有犹豫送入口中。
“嗯……”安书未细细品味着,米粒软烂,完全融在牛乳中,虽说入口即化,但没了实感,牛乳也和西北原生的口感不同,可以说味道和当年母妃做的除了样子相似,其他完全不同。
可,那又如何,这个味道她也想记住。
这粥应该煮了很久,怪不得朦胧间觉得身边没人。
看着白意洲微微发红的眼眸,充满期待地看着自己,此时何其有幸,安书未又是一阵酸涩。
脑海中浮现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一旁的母妃都是一脸关切。奈何生在帝王家,她无法保护他的儿子,至少,想好好陪伴身边的小女儿。
母妃,你看到了吗?我已经长大了,有了可以护我一生的爱人,请不要担心,我现在很幸福。
安书未咽下一口,紧接着又吃了一口,白意洲稍稍放下心,可还没言语,就听见安书未的抽泣声,不明缘由,白意洲紧张起来:“怎,怎么了未未,是,不好吃吗,哪里需要改进?我,我可以再去做一份。”
只有白意洲能注意到细微处的星星点点,配上衣衫单薄的少女哭得梨花带雨,这画面着实让人浮想联翩,好在安书未还端了个碗。
安书未一边哭一边喝着,奈何眼泪一落,嗓子发紧,粥咽得费力气,嘟囔在嘴巴里,没法和白意洲解释,只好噙着泪花看着白意洲。
这下白意洲慌了,拿过粥碗嫌弃似的放在一边,二话不说将安书未拥在怀中,耐心安抚着。
那个白意洲自封的囚笼,被安书未用真心打开后,他就变成了保护她的城池,护她周全,给她慰藉。这城坚不可摧,包容她的疯狂,庇佑她的无助,有陪她冲锋陷阵的军队,也有为她遮风挡雨的屋舍。
在白意洲面前,安书未自是无需忍耐隐藏,可在她不再压抑,哭出声的那一刻,白意洲还是仿佛听见了琴弦崩断的声音,自责涌上心头。
白意洲想将自己的全部温暖,都毫无保留地传给怀里的人,安书未却从他怀里钻出来,用衣袖擦擦脸颊、嘴角、还有近日才养得看起来不那么清瘦的下巴,像只眼红的兔子,牵住白意洲的胳膊,向他求证道:“哥哥,倘若我母妃尚在,知道我们在一起,一定也会开心的吧?”
嗯?她……不是因被勾起的思念而感伤吗?
安书未勾起嘴角道:“哥哥!谢谢你,没有让我积攒的喜欢落空。”
安书未眼中的泪光未退,可就连白意洲见过的最夺目的稀有红宝石与之相比,都逊色不少。
白意洲恍然明白,他又小瞧了安书未。她从来没有被悲伤、苦难打倒过,即使破碎成千百块,她也会在缝隙中求生,开出属于她的花,炼成属于她的剑。
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东西,宁王家的人都是这样。
宁王没有因为被放逐远征而郁郁寡欢,反而在西北驰骋出一片天。
王妃没有因为安明予被夺走而低迷惆怅,她用更细致与温柔的陪伴教导安书未长大。
而困在誉都的安明予,即使艰难,也未有一天的混沌度日,他坚韧地活,热烈地爱,总有不被磨灭的希望。
这一切的一切,影响着安书未,即使他们都不在了,她也不会被打倒,她有战的血性也有爱的能力,反而是她解救了深陷自责中的白意洲。
从前安明予总说,来誉都后,有兰夜陪伴的每一天,才觉得是活着的。
现在,白意洲才懂其中的意思,他压抑蒙尘的心,是被安书未抚去了灰,才恢复了往日的生气,与其说是他助她复仇,不如说是她的炽热温暖了他死寂的心。
从赎罪自责度日,到鲜活明快地爱,是安书未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