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泊中的王婆,瘦小干瘪的身体,如一把枯枝,沾染着刺目的血。
陶颜宵此时已如无魂的躯壳,踉跄着走到王婆身旁,蹲下身,“阿婆,阿宵来晚了。”
周遭的人声渐渐响起,嘈杂的声音中偶尔掷出难听的指责声。
不过,无所谓了。
她瘫软地坐在地上,目光呆滞望向屋门内,只见里面一片狼藉,桌子和椅子都被砸了个稀碎,“怎么会这样?”
她低喃道,极度的悲伤让她忘记了哭泣。她颤抖着双手,将王婆抱起,双手不断搓揉着王婆的掌心,试图给她冰冷的身体带去一些温暖。
“阿宵,王婆已经去了。”刘一壮走将上来,“让她安息吧。”
“报官!”有人道,“王婆死不瞑目,杀人偿命必须找到杀人犯,一命抵一命。”
“那杀人的人不是明显摆着的。”徐春英道,“就两个时辰前,我还看着小陶陶和王婆,一道从田岭回去的,现在那野男人不见了,王婆又无缘无故死在阿宵家,我猜八成是趁着阿宵不在家,偷偷想拿了银子跑了,刚好被王婆撞上,杀了人灭了口!”
徐春英叉着腰,但见着陶颜宵那双红如血的眸子,倒三角的蝌蚪眼睛心虚地瞥到一边,叨叨了两句,“我可没有撒谎。”
又见着她的好大儿刘一壮一直站在陶颜宵身边,气不打一处来,喝道,“阿壮,你在那里凑什么热闹?赶紧回来,别沾了晦气!”
刘一壮未理睬,只一心想,若小陶陶真的负了阿宵,那他刘一壮一定要找他好好算账。
一时间,庆和村死人的事,闹得村里村外沸沸扬扬,陶颜宵也被几个衙役带去了官府审问。
那县官老爷指定小陶陶没有户籍证明,来路不明,人又是死在她家的,人证物证俱在,加上小陶陶自此下落不明,更是落实了杀人的嫌疑。若她再申述,一律当作同伙处置。
白纸黑字一张批文,陶颜宵作为杀人犯的□□,潦草被人按下了红手印。
她从狱中出来后,已经是三日后了。
外面的天冷得让人发憷,刘一壮早早得赶了牛车在门口等她。
“阿宵,你有什么打算吗?”
陶颜宵摇摇头,在狱里的三天,她好像才慢慢回过神来,到了现在这一刻,眼泪再也绷不住,“一壮哥,你也认为是他做的,是吗?”
刘一壮“呼哧”了一口寒气,不敢应声,只道,“阿宵,我们回家吧。”
这几日,未见小陶陶现身,大家伙合着几个衙役山里山外都翻了个遍,也没寻到他的踪迹,这个人仿佛人间消失了一般。
眼下该判的都判了,村里村外都认定是小陶陶干的,他也不例外,这是大家公认盖了章的事实啊。
该翻篇了,日子还得往下过。他心道,将来,无论怎样,他都会守在阿宵身边。
岱山远画,那庆和村依旧沉秘在墨色的山水画里,而里面的人却已经物是人非。
王婆的屋后,立了一个土塚,墓碑上,写着三横一竖一个“王”字,字迹歪歪扭扭,是刘一壮画上去的。
陶颜宵用手在墓碑上一笔一笔划着,“王。”她轻道,这是她第二个认识的字,第一个是那腰牌上的“玄”,在狱里,夜深人静无人的时候,她总是一笔一划得描摹着。
那“玄”字早就深深烙在了心底。
“一壮哥,我要去找他。”她最后平静道。描画的指尖,被墓碑上的刺划伤了,也不觉疼。
“去哪?”
“上京。”她眼底是笃定的信念。
在狱中,何青云和林贺来探望过她,两人的言语猜想,更让她有了九成的底气。
与其说是底气,不如说她宁愿相信小陶陶已经回了京城,是那个朝廷正在搜寻的锦衣卫大人。
她愿意一赌。
“我与你一道。”刘一壮升起满腔热血,“如果我见着他,一定替你好好揍一顿!”
其实,刘一壮更担心的是陶颜宵的安危。人海茫茫,要找一个不知道姓名和去向的人,简直就像海底捞针,他只觉这只是一个一时兴起的玩笑罢了,过两日,这心劲没有了,阿宵自然也就回来了。
刘一壮执意如此,陶颜宵想着也好,路途遥远,有个照应罢了。
两人相约出发,临行前,徐春英扯着刘一壮的耳朵骂道,“就当我白养了你这个畜生,你走吧走吧!那个杀千刀的野男人,说不定被人追杀早就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你们就算是走烂了狗腿子,也未必寻得到他!”
“追杀?徐大娘,出事那天你在吗?”陶颜宵警觉出一丝怪异。
“我……瞎说的,我怎么会在呢?”徐春英狠狠揪了一记刘一壮的耳朵,扔了一袋子银钱掷到了牛车上,“走了就别死回来了!”
那银两鼓鼓囊囊,足有五十两。
陶颜宵只觉心中说不出的奇怪,何时徐大娘这样大方了?
徐大娘却是一问三不知,只说自己心疼她的好儿子。
陶颜宵无奈作罢。
上京之路,崎岖坎坷,十月的夜里,已经有些寒冷,到了冬月,已经冻得无法露宿,有些时候运气好,还能留宿好心人的家里,大多时候,只能找间客栈或者破庙,两人勉强挤在一个屋子里,一人睡地板一人睡床上。但即便如此,日子久了,身上带的银两和干粮也日益见肘。
黄土高山,时至十二月初,连日的冷雨,将赶路的行程变得异常艰难。那赶路的老牛终于在低“哞”声中奄奄而去。
“阿宵,不如我们先在此处落个脚再走。”刘一壮拍了拍老牛的肚子,心道,拿去集市还能卖两个钱,届时还能撑过一段时日。
陶颜宵点头,从牛车上将被冷雨浸湿的破棉絮抱了下来。
环顾四周,只见荒土一片,远处,只有一处快要倒塌的茅草屋暂且能避一宿。
两人相视,已有默契。
“阿宵,你先去。”刘一壮撸着袖子,气喘得拖着在地上的牛,身上已经冒出一身热汗,脸上憨笑如故。
只要和阿宵在一起,再苦也值当。尤其是在路上的这段时光,他感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