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一副可能用脑过度疲惫的模样,并不是非常引她注目。
毕竟怎么说,张稀霖是不喜欢、也不习惯接触人的,不见到他当然更好。因为她总是有那么一种直觉和可疑的想象力,总觉得景晓萌对她似乎有什么企图似的——事实上也证明那企图一直存在着。
只不过张稀霖的直觉虽然一向很准,也很富有看破事情本质的能力,但对于自身的魅力却毫无所知,所以即使猜到了一点,但却完全搞错了方向。
所以这场景就变成,他们就像两只各自守卫自己领地的动物,只要景晓萌一动,她也警觉地严阵以待。而景晓萌一动不动什么都不做的时候,她也就没什么想法,毕竟她不知道他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只是猜测而已。而他们之间一直相安无事,也因为她一向擅长忍受孤独,没有什么特别表现的原因所致。
这样忍受孤独的生活对别人来说,可能很奇怪、很难熬,但对张稀霖来说却没有什么。因为在她独自在那个别墅阴暗角落生活的前十几年中,她完全靠自己脑海中的世界活过来的。她也不喜欢任何人闯进她的世界——所以景晓萌自己“知难而退”,她反而觉得更好。
然后就是这样的,每个学院的生活作息不同,而且张稀霖又特别申请了在家住宿,平时也没参加什么其他社团活动,或者运动会之类的情况下,他们倒是有好一段时间没再见到过对方了。
而当张稀霖再次见到景晓萌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月后的涂洛医院一楼大厅。
那天也很巧,景晓萌刚好在涂洛山下的操场打完羽毛球--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来这里已经成为惯性。然后再回程的路上,就遇到了正要出社区去市医院检查的姚家姐姚奶奶。
当初景晓萌报名参加涂洛社区人员服务一对一的帮扶的时候,就是冲着张稀霖去的,而现在虽然自己心生退意,姚家姐也并不是真的那么需要别人帮忙的人,景晓萌却还是收拾收拾,陪着她去了医院。
刚进市医院门的时候,他们就看见了低头哀戚走过的张稀霖。
景晓萌托着姚奶奶的手一紧,犹不自知,而姚家姐却喊住她,“哎,稀霖啊”
张稀霖似乎大脑一团乱糟,停下,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他们,堪堪地漫不经心打了招呼,神情有些恍惚。
姚家姐就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稀霖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呃,溪岩……生病了,不是很严重的,就是发烧了,我来医院取下她的药,恩……那我先走了”
张稀霖向来不多言,咳嗽了一下,稍稍向姚家姐微微点头,没理会姚家姐接下去说到一半的,“哎,那好,那你等下我吧,我只拿下药就好的,待会我们可以一起坐最后一班车回社区……”
张稀霖没听完姚家姐说完的话,就急促地转身离开了,在景晓萌眼中显得失礼又粗鲁,这让本就觉得她敷衍了事的景晓萌,变得更加不满。
即使他知道,他不应该对她那么苛刻,但此刻却还是觉得他看错了张稀霖,竟不知她如此无礼!
或许人就是这样,只会按照自己心里所想的为基准,来看待这个世界的一切。之前的景晓萌认为,这是张稀霖可以做到的他做不到的潇洒,也没想到按照张稀霖的思维来说,本来她就要走了,却还要留下来,陪着刚进医院的他们坐最后一班车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景晓萌的知书达理刻到了骨子里,虽然偶尔思维会脱缰,但还是基本上是个儒生的。稍微安慰了下有些怔忡的姚家姐,虽然他找出各种理由,安慰自己可能是她妹妹出了什么事吧,才会这样......只不过想着想着,他又有些不理解了--一个人怎么可以,就算再怎么悲伤,没有谁欠她,又怎能将情绪加注在别人身上,将人忽视得这么彻底,漫不经心呢?
在景晓萌的世界里,无论如何,一个人都要对别人保持最基本的尊重的,就算再狼狈不堪,也不能这样无礼,这也才是一个受过教育的人还有的礼性。
亏得张稀霖还是中文系,学透五千年文化遗产的学生,竟不知会让人如此失望。
景晓萌默了默,扶着姚家姐进了医院,隐去眼底的一抹悲凉决绝,虽然并没有那样的决定,但其实心里已经默默有种隐觉,打算放弃这毫无二致的爱恋。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张稀霖走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看着电视台的大屏幕上视讯不停地播放,身旁是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喧嚣热闹的氛围让整个天空的色彩都变得明媚亮眼。只是,明明是这世界上这么一个美好独特的午后时光,张稀霖却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却像掉进了谷底那般疼痛。
她一向是个情感细腻,正派的人,自认内心也有自己的信仰和度量,所以自己这一生没有做错,也不会做错什么。之前的命运多舛也就算了,那些她都可以承受。只是,好不容易撑到了现在,她为什么却要再遭此噩运?
大概生活总是爱开这样的玩笑吧?
以前,她的父亲,那个在众人面前什么都好的温良父亲,就因为中年无子而逼她母亲生下了又一个女生的自己后,这才导致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妈妈,休养了几年也还是那样孱弱。且在生张溪岩的时候,身体更加不好了--那时已将近油尽灯枯的母亲,直接就快去了,所以张溪岩才一生下来就那个痴傻样子。
而她的爸爸很疼张析闻。因为的确,比起下面的女儿,张析闻显得更懂事,更优秀体面,值得疼爱也拿得出手。而她妈妈,因为大女儿有她父亲宠着,二女儿也能自理,所以更爱惜张溪岩--因为小女儿的情状更可怜,值得让人心疼……
即使一直以那样状况活着也就算了。
可现在呢?
她的心脏,她的全世界,原先已经被她无良父亲和心力交瘁的母亲的忽视割裂得伤痕累累了,不过那也只是精神上的苦痛。
但这次,却是真实地在她这一串生命物质的结合体上的伤痛。
她的血液,似乎被一种从地底深处的力量贯穿了全身的灵与肉,像泉水从她的口腔入腹,进入血管,直到透过那破裂了的心脏,造成全身点点滴滴消耗生命烛火的改变。
然后那种死亡的气息再从毛细血管溢出,挥发进惺忪的空气当中,蒸腾升空,再盾化云雨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