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天,李响正熬着大夏天的太阳,急匆匆地赶去上班,领取她那微薄的薪水。
她的住处离工作的地方有些远,而且最后还要穿过一条马路。
需要穿马路的位置,是红绿灯最繁的地方。
李响怕危险,从来都是宁可绕远一点,走天桥过马路的。
她照旧在过马路前绕到了天桥下面的位置,周围的车水马龙依旧繁华,不过李响并没有在意,仍是听着她的音乐走上了天桥。
音乐变得有些嘈杂,太阳似乎也更炽热了些。
李响晕乎乎地走上天桥的位置,习惯性地随望周遭的景色——这时还算早,没有什么行人和车辆,视野开阔。
李响走到天空中天桥快中段的时候,垂眼看了一下地上的车辆。
原本整齐排列着的车辆开始行驶起来——路灯亮了。
李响一贯总是个敏捷的人,不知为什么今天却出了点差错。
桥体有些摇晃,李响想,可能当时是因为耳朵里音乐共振的原因,所以她才没有及时地意识这一点……
总之,当时没有任何察觉的李响,从不知什么时候就似乎凭空裂开的天桥上掉了下去,直直地砸在了一辆行驶的车上。
李响感觉自己好像被一阵爆炸的热浪给袭击了似的,晕乎乎昏倒之前,她还在想,完了,这个月的全勤没了。
(二)
幸好的是,每个城市的天桥离地面的高度都不怎么离谱,尤其是李响所处的、这并不怎么发达的城市,而且那人的车速也不快,所以李响受的伤不怎么严重。
也只是手——因为她在落下之前还记得身体蜷缩,用手枕着脑袋。所以除了右手严重骨折,也只有一大半身体碰撞的淤青,小小的内脏轻微破裂而已,没有什么其他大伤。
但这个所幸对于李响来说却并不是所谓的幸运。
首先,李响并没有一个好工作,所以右手严重骨折对于她来说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没有收入。
而依她以前从不敢生大病:比如说一有点小咳嗽就会及时多喝水制止发烧,或者说是为了避免被车撞,每天四次都会绕远路走天桥的个性来说,这种不大不小,却又实在熬人的伤对她来说,无疑也是一场灾难。
其实她倒宁愿一睡不醒的好,也免得还要面对这个糟糕的情况——因为这意味着她又要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把生活调回一个相对稳定的正轨,才能像机器稳固运作的那样平稳。
而她自己又是个相当脆弱也没勇气的人,这过程想必更加艰难,她是连想都不想去想的。
而那些情况,是在李响一醒过来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的,所以她只是躺在病床上,眉头皱着。
这是她的本性——纵使她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局限又小心翼翼,要是换一种积极的心态其实她可以过得更好。但那是本性,很难改的,所以她也只是忧愁着,放任着。
只不过没忧愁多久,墙角的位置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李响这才意识到,原来病房里并不只她一个人。
李响的视线转了过去,发现一个年轻男人。
是个陌生面孔。
男人也看了过来,看清了李响眼中的不解,不由地站起走了过来。
“我就是那个被你从天而降砸到的那辆车,的车主”。
男人走到病床边的沙发坐下,翘着腿,“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要是跟我道个歉的话,我就不追究了……”。
李响刚开始还有些惴惴,一听到这话就不平了。
“不是,这不是我的意愿想要砸你的,凭什么要我跟你道歉?”。
男人挑眉,咳嗽了一声,“很好,看来我们已经有了共识,这是一场意外。我们互相没有过错,那我的时间和损失我自己承担,你的你也自己承受,所以我们互相可以不需要说抱歉了”。
一顿,男人继续说道,“我的车保险公司已经拿走了。但是,你的医药费我已经付下去了。没办法,你躺在我的车前面,他们非要我付了钱才把你带进来——既然我们都有共识我们不需要互相承担对方的损失,那么医药费以及所有的检查费用,我想你还是要还给我的,这样才算公平”。
李响沉默了。
男人也沉默了一下,“你买保险了吗,不会这都不懂吧?打电话叫保险公司的人来就可以了……”。
李响更加尴尬和羞愧了,垂眸低低地,“我尽力都会避开危险的,不需要保险,所以……”。
男人默了,明显不耐烦起来了,他动了动坐姿,气息凝滞,但他可能因为看她还在病床上,而且也不是认识的人,加上本身的修养也还算不错,所以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沉默。
李响的心不知为什么蓦地不安了起来,被寂静围绕,一股悲凉涌上心头,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男人听到声音,叹了口气,“算了,你和我道个歉,这个钱就算了……”。
李响眼泪滂沱,但还是听到了男人的话,她仍是坚持,“我好好的走路,我没有错……我为什么要给你道歉?”。
男人正要开口说话,李响又开口了,“我也知道你好好的开着你的车,走在路上,没有过错……但是我李响从不可能这么妥协的,是那个天桥害我掉下去的,我找那个施工单位赔偿,把钱还给你就是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李响泪眼朦胧的看着男人,神情却很坚定。
男人不知为什么心中一动,也脱口而出了一句,“我江来也从不可能这么随便……呃,我的意思是我也要去找那个施工单位赔偿,我只是路过这个城市,这么被浪费我这个大忙人的时间,那天桥可真是罪无可恕”。
(三)
李响和江来先是找到了失落天桥的桥桩下,那个原先使李响掉落的空洞,经过一阵媒体报道后,已经紧急用钢筋加固,重新填洞像打补丁一样修补好了。
而路桥上下依旧人来人往,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改变。
李响看了这情形,不由地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却还是沉默,只是去看桥桩下的施工单位: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