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实欠他许多,实不忍心看他日日受苦,才委屈了你……”
慕广寒垂眸。
其实倒没太多委屈。
谁让他这人从来运气不怎么好,每次遇到喜欢的人,那人身边总有比他好看得多的大美人。
美人什么也不必做,微微蹙眉就惹人心疼。
反观他,即便手腕又添多少道横七竖八的伤口,也只是和脸上难看的伤更相衬了,没有人在乎。
委屈尝多了,就不再觉得委屈。
曾经他也年轻气盛过,受不住去质问践踏他之人,那人却只护着身边的美人,满眼寒冰不耐烦地怒叱他“够了”。
才如梦初醒,他这般模样……注定没人权。
只有不吵不闹时,或还能得到些假意温柔。
慕广寒着实不愿再被心上人用森冷的眼神瞧,于是安安静静,乖乖给叶瑾棠放了小半年的血。
变故在那年冬天。
西凉王燕止进犯恒城,一把火烧了东湖连天药池。
叶瑾棠所中千机蛊的解药,有一味重要药材叫做“湖心黛”,那药草娇弱,只在东湖能种活,如今烧了草,叶瑾棠一下子断了药。
慕广寒能做的,无非是一边绞尽脑汁寻别的药替代,一边去东湖督人补种药材。
可这湖心黛偏生娇气得很,两三年开花,四五年才结果。
这还是好的情况。
如若种得不好,十年未必开花结果。
卫留夷自舍不得叶瑾棠再受十年折磨,而这时,偏不知谁进献了一本古书。书上记载,月华族人不单单鲜血有补益奇效,抽髓凝珠更是活死人肉白骨,可使叶瑾棠不药而愈。
当夜,慕广寒果断收拾包袱。
他们月华城之所以隐匿昆仑之镜与世隔绝,且立下禁咒非城主世代不可出,就是因为外头这帮人实在血腥凶残、利欲熏心。
知道月华血髓有奇效,便偷抓族人囚禁压榨、取血进补、抽髓炼药。逼得族人隐匿千年,大夏才渐渐没了这些传说。
谁知如今古书又被人翻出来。
慕广寒虽一向是个恋爱脑,心上人要什么就不吝给什么,却也知道放血一时要不了命,被抽了髓却是多半会死。
何况还要抽整整七天,过程极其痛苦悲惨。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结果没能跑掉,被五花大绑捉了回来。
那些人射伤他的肩膀、折了他的手骨,将他粗暴绑上祭祀的碧游床。
床的触感,是一片寒冰刺心的冷。
大概卫留夷也知此事办得太过缺德,躲了好几日,直到慕广寒已被开膛破肚、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才敢偷偷来瞧他。
他握了他的手,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许诺他送走叶瑾棠送,以后再不负他。
卫留夷能这么说,大抵也是看他平日里还挺活蹦乱跳,换髓多半也没什么危险。可他偏偏没有想到,慕广寒给叶瑾棠放了大半年的血,身体早已大不如前。
……
既是横竖要死,慕广寒实在不想拖上七日。
那样未免要死得瘦骨嶙峋、过于难看。
便用了最后一分力气推波助澜。本应七日取好的髓,才四日已经凝珠。
“小棠他……他有救了!”
卫留夷大喜过望,急着拿髓珠去找叶瑾棠,人都出了碧游宫,却又去而复返。
“阿寒,”他握着他的手,喃喃道,“等着我,我很快就来陪你。”
他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但慕广寒早就听不到了。
他的手很冷,陷入喜悦中的卫留夷没有觉察。
……
第五日,叶瑾棠已然能下地乱跑。
第六日,卫留夷安排了送走他的车马。
下臣不解来问:“卫侯,难不成真要送走叶公子?”
卫留夷垂眸:“我已答应了阿寒,不可食言。”
第七日,卫留夷将慕广寒移去了自己寝宫,炭阁烧得很暖,他还派人将宫殿重新布置了一番,踱来踱去只待人醒来。
以前,无论他做什么,阿寒从未怪过他。
但这回大概不能轻易原谅他。
第八日,卫留夷发现不对。慕广寒的手太冷了、呼吸过太微弱,怎么都不像是能醒的样子。
他有些恍惚,指尖微微颤抖将人抱起,这是他第一次抱他。
他轻轻晃了晃那人,那人脸上纯金的半块面具滑落。露出一半爬满狰狞疤痕的脸,唇色实在太过苍白。
“阿寒?”他轻轻唤着他名字,手指搭向他的脉门。
片刻后脸色大变。
半日后,乌恒郢都行宫内,医者跪了一地。
卫留夷焦躁地不断走着,指尖掐进掌心:“怎么会没有气息,昨天还好好的,再去找,把全城的医者都叫来!谁能救醒他赏金千两!”
医者纷纷无奈。
谁不想要千金之赏,可……人都死透了,怎么救?
卫留夷:“书上明明说,换髓不会危及生命!”
最后是多年老臣没忍住道:“少主,书上说的是‘多半’换髓不会危及性命,但或许穆神医他……是那另外那‘少半’?”
他话没说完,被卫留夷的脸色吓到了。
服侍了少主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一向清雅的他露出那般骇人神色。
……
……
两日以后。
月华城外,幽离境。
慕广寒躺在离原一片茫茫的皑皑白雪之上,呆呆望着天。
“吾主,地上这么冷,躺够了就起来吧?”
荀青尾蹦蹦跳跳地踏雪而来,戴着黑火戒指的白皙手指妩媚地摆弄了一番红色狐裘的大毛领子,整个人仿佛雪地上燃起的一抹火焰,快乐地摇曳生姿。
慕广寒没有动。
荀青尾:“吾主,那冰冰凉的碧游床没躺够,又来躺雪?”
被踩了痛脚,慕广寒抓起一把雪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