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浑浑噩噩,以为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说实话,她有预感,她们一家人熬不过今年的冬天。
今年的雪太大了,又比往年来的都早,孩子们毛毛草根本没有来得及撸完,衣服是永远都不够的,东家拖欠的铜币也没有发下来,丈夫还被他们打断了一条腿,虽然还能走,但是哪里找得到断了腿的人的工作呢?
丈夫找不到工作,身为女性的安娜,也不可能找到比男人更好的工作,哪怕她力气再打,但是只要她是女人,就只能拿到男人一半的工钱。
哪怕安娜一天打好几份工,也根本养不起一家人,下面还有三个小的,大的也才六岁,最小的也只有三岁,才刚刚开始搓毛毛草,每天疼的吧嗒吧嗒掉眼泪,却因为家里凝滞的气氛乖乖的不说话,尽量减少负担,安娜也没有办法。
痛苦,好像从出生开始就一直伴随着她。
安娜一家人都做好了死去的准备,然后,就在这样冷漠的一天,斯盖城被攻破了。
一开始安娜一家没有动静,以为又是那位大人出门,或者是打架斗殴什么的,但是她听到了救命,还有血腥味,很浓郁。
穷人的敏锐让他们第一时间躲起来,动静没多久就结束了,然后新的旗帜在斯盖城上方升起。
当然,这不是安娜关心,沿着街道大声的喊话,说着做工一日有糊糊可以领,这才让安娜,和更多蜷缩在房子里的人探出脑袋。
不管其他人的犹豫,安娜和丈夫对视一眼,都选择了出去。
安娜一家,没有选择了。
然后就是美梦一样的一天,安娜领到糊糊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在做什么美梦,或者这其实是死后的世界,他们已经在冬天冻死了。
早上的一顿糊糊是现场喝的,安娜一家用的是泥巴碗,只能现场喝掉,是为了保证他们今天一天的劳动力。
晚上的糊糊则可以带走,安娜和丈夫对视一眼,最后分掉了其中一碗糊糊,然后剩下的一碗,趁着夜色,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带了回去。
路上遇到了抢劫,但是最后有惊无险的带回了家。
“妈妈,你喝吧,我不饿。”
“我、我也不饿……”
最大的孩子第一反应是拒绝,安娜的眼泪一下子就忍不住了,汹涌的掉了下来,但是家里没有灯,黑漆漆的房子,安娜忍住呜咽,紧紧咬住牙根才没有让几个孩子听出异样。
“乖……我和爸爸已经喝过了,一大碗,你和茵茵,玛莎一起喝吧,明天还有。”
再三确认这碗糊糊不是死前的最后一顿晚餐,几个小孩才捧着碗,珍惜的喝起来。
“妈妈,这个糊糊真好喝,比肉糊糊还好喝!”
安娜和丈夫沉默,她摸着丈夫的腿,虽然被打断了,但是还能走,今天的任务也是完成了的,只是分发食物的老爷建议他去做其他工作,推荐了去后厨劈柴。
“神啊……感谢老爷,仁慈的老爷……”
因为安娜夫妻俩确实很可怜,加上安娜和丈夫干活的时候也十分卖力,在知道他们家里还有三个孩子的时候,监工的老爷给她说了收毛毛草的事情。
“一斤毛毛草,能换一铜币,或者是一把谷子。”
这种安娜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居然是真的,随处可见的毛毛草,居然这么值钱?!
安娜的哭泣,也是因为一家人终于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压在肩上的担子,好像没那么重,可以松口气了。
“马奇,你和莉莎,明天去捡毛毛草,一斤毛毛草,可以换一铜币,捡的时候用点心,要新鲜的,干净的,不能有一丝杂草参杂。”
“真的吗妈妈,我……是不是死了,在做梦啊……”
安娜敲了大儿子的头,疼的他龇牙咧嘴,但是却比之前怯怯的样子有活力多了。
“当然是真的,是……占领了城镇的新大人们,他们说的,明天开始就会公布,割草的时候不要走太远,和妹妹注意安全,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
安娜详细的和大儿子,二女儿解释,三岁的小女儿,到时候一起跟着就好,单独一个人放在家里,反而不放心。
“那,妈妈,明天我们还可以喝这样稠的糊糊吗?”
“当然,明天我和爸爸会带回来的。”
安娜坚定,虽然她只工作了一天。
然后第二天,工作的多样化比安娜想象的更多。
除了昨天的清理废墟之外,还有清理杂草,小孩子也有工作,甚至小孩子还有钱!
还有厨房的工作!五花八门,简直把安娜看晕了,虽然除了小孩子以外,其他的工作都没有钱。
最最重要,安娜最关心的毛毛草收购,也公布了。
立刻引起哗然,毕竟这种随处可见的杂草,居然也能换钱吗?
要知道,在之前,他们除了用毛毛草搓来做衣服,就连烧火都嫌燃的太快呢!
不过大人说了更详细的条件,不能有太多杂草,要新鲜的,不能有黄叶子,不允许参杂石子……这样多的条件反而让大家放心了许多。
只是比起还没有看见的铜币,大部分人都对昨天看到实惠的糊糊更感兴趣,而且割草这种事情,让小孩子去做就好了。
于是占领斯盖城的第三天(第一天是攻打),到处就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大人们处理着地上的废墟,女人们处理更为细小的灰尘和碎石子,偶尔看到了可以换钱的毛毛草就顺手割了,然后积在一起,等着下班后去换钱。
而更远的地方,毛毛草生长旺盛的地方,到处都是小孩子,或者虚弱的女性,用自己的办法收集着毛毛草。
因为毛毛草有很深的根茎,抓握力很强,草叶也十分坚韧,这也是穷人们喜欢用毛毛草制作冬衣的原因。
但是现在,因为只要新鲜不泛黄的毛毛草,所以大家就比起之前吃力许多。
小孩子们有自己的智慧,马奇带着两个妹妹就选择了分工合作。
莉莎负责用木头或者是石头将毛毛草刨出根系,哥哥就用锋利的石片将毛毛草割断,最小的妹妹就负责将毛毛草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