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轻语谢过沈道,兴冲冲回到院子里。
她从银匣子里取出银钱数了数,共有四千二百两,包括长辈们平时给的,还有她自己攒下来的压岁钱。
四千二百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莫说买下一个姑娘,就算是买下一栋青楼都足够了。
“原来我竟如此有钱!”
经历过上一世的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商轻语抱着银票欢喜得很,急忙招来阿玉,让她准备马车出府。
阿玉一个头两个大:“小姐,您才刚刚病愈,这个时候出府干什么?您快别折腾了,万一出了事,阿玉如何向老夫人交代?”
商轻语把银票藏进小荷包,机灵地编了个借口:“祖母院子里怪冷清的,她既喜欢听戏,我去梨园给她买两个伶人养在府里,想听随时都能听,多好呀。我一片孝心,祖母不会责怪我擅自出府的。”
阿玉拗不过她,只得替她招呼马车。
半个时辰后,商轻语的马车稳稳停靠在沿街处。
她扶着阿玉的手下车,仰头望去,这里是星希城最大的青楼,匾额上题写着“松雅”两个大字,十分富贵风雅。
她向楼中管事道明来意,管事打量她几眼,笑道:“不知姑娘想买多大岁数的?正好老板新调教了个小花魁,也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模样那叫一个俏——”
南宝衣拿了只银锞子递给他:“我要买的人颇有来历,你做不了主,我要和你们老板谈。”
管事笑着打量她,面前的小姑娘年幼娇嫩,大约是没见过世面的娇娇小姐,仗着家里有几个银子,跑到青楼胡闹呢。
他道:“我们老板忙得很,恐怕没功夫陪姑娘玩。这里上下我都能做主,哪怕姑娘真要买下花魁,我也做得了主!”
“花魁就不必了,我要买的人叫李年,管事做得了主吗?”
管事一个激灵。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商轻语,小姑娘看起来娇娇气气,内勾外翘的丹凤眼却宛如淬了浓墨,盛着与她年龄不符合的阴沉凉薄。
他结巴道:“你,你是怎么知道李年的?”
商轻语微微一笑,“带我去见你们老板。”
管事只得领着她踏进松雅的雅座。
酒香弥漫,一位二十一二岁的少女香肩半露,抱着酒坛子慵懒倚在贵妃榻上,掀起眼皮看她一眼,闷了口酒,轻笑:“你要买李年?”
商轻语万万没想到,松雅的老板居然是位女子。
还如此年轻貌美!
商轻语颔首:“姑娘开个价。”
少女媚态横生:“你是商家的小姐吧?小小年纪就能查到李氏的卖身契还在松雅,有点本事。”
她仰头喝了口酒,微醺媚眼中透着清明:“看在商小姐如此聪慧的份上,一口价,五万两雪花纹银。”
“五万两?!”商轻语失声。
“想来商小姐十分厌恶李氏,五万两换您一个清净,这壮买卖不亏。”
少女慢悠悠喝酒,酒水顺着她白皙纤细的脖颈滑落进襦裙,自成妩媚风流。
她抬袖按了按嫣红嘴角:“否则,等李氏成了商家夫人,我再用卖身契向你父亲要银子,可就不止五万两这个数了。”
前世今生,商轻语还从没接触过这种放长线钓大鱼的生意人。
他们商家做生意老实厚道,才不会这样讹人!
她在心底呐喊着奸商啊奸商,面上却不动声色:“据我所知,松雅名义上是靠唱曲儿卖茶为生,但实际上,你们豢养容色出挑的人,让他们长大后为人妾室。”
“等他们有了孩子地位稳固,再拿他们的卖身契做文章,向主人家索要高额赎金,对方一定顾及脸面,绝不会四处声张……老板好会做生意。只是不知,若是给官府知道,松雅会有怎样的下场?”
见贵妃榻上的少女只是笑而不语,她越发肯定心中猜测。
她揪了揪帕子,鼓起勇气道:“一万两银子,我要买李年的卖身契!”
“成交。”
对方答应得十分爽快,商轻语不禁一口血闷在胸腔。
这就同意了?不讨价还价?到底不怎么逛街买东西,她好像还价还少了……
她只得冷着脸继续道:“我会尽快筹到银钱,在此之前,还望老板不要走漏风声。”
老板点点头:“我做生意最老实本分,商小姐放心。”
商轻语撇撇嘴:见鬼的老实本分!一个青楼女子卖了一万两白银,这叫老实本分?
回府时商轻语顺手买了一方砚台,她不懂什么是好的,只知道贵就一定好,于是花大价钱给沈道买了一盏,继续她的抱金大腿之路。
不得不说,此路属实坎坷!
好巧不巧,商曲嫣也在,看样子应该也是来买砚台的。
老板把商轻语看中的砚台包起来,转身对商曲嫣道:“买不起就不要买,正经嫡出的小姐和外室女就是不一样,瞧瞧这出手大方的……”
商曲嫣一张脸臊成猪肝红,含着两汪眼泪欲落不落,可怜无辜地望着商轻语,似乎是指望她替自己说两句。
商轻语哂笑,商曲嫣还当她是上辈子那个好妹妹呢。
她叫阿玉拿了包好的砚台,客气道:“阿姐慢逛,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商曲嫣下意识跟着她,目送她扶着丫鬟的手上了马车。
那马车宽敞豪奢,四角挂着织金丝红琉璃灯笼,就连垂落的车帘和窗帘都绣满了精致花纹,坐起来必然舒服。
她气闷,把帕子揪得皱皱巴巴。
贴身丫鬟为她不忿:“都是老爷的女儿,凭什么商轻语能坐那么好的马车,能眼都不眨地买下那么贵的砚台,小姐却过得紧巴巴?!真不公平!”
“谁叫人家是正经嫡出……”
“嫡出又怎么样?”丫鬟惋惜又气愤,“听说商家人不通文墨,小姐就不一样了,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明明是晚辈里最优秀的,偏偏连府门都进不得……要是小姐也能住进商府,和老夫人处久了,老夫人肯定喜欢!”
商曲嫣表情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