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右手,正要从头上拔下剑簪。
忽然,一双幽如深潭的眸子霎时睁开。
明珠直直地与他对视。
他身体的条件反射,将她一把拉了下来。
“哗啦——”
汤池被砸出巨大的浪花,将她整个人都打湿,薄软的红绸里衣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身体。
晶莹的水珠顺着乌黑的发,沿着雪白的颈项,从大红喜服的边缘滚落进更深、更隐蔽的风光里。
江辞梧眸色深沉。
他的眼睛里好像藏了一个可怕的漩涡,随时都能将她吸进去一般。
明珠心里一颤,急中生智——
赶在他开口之前,身子一歪,软软地倒进了男人怀里。
她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顺势娇滴滴地抬头看他,美目含情,眼波流转,语气里不无遗憾道:“本来想给夫君一个惊喜的,没想到夫君这么快就醒了。”
男人挑起她小巧的下巴,轻笑一声,“是么?”
“当然。”
他嗓音低沉悦耳,“所以,夫人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明珠诚恳地眨眨眼,“汤池氤氲,灯火可亲,美人投怀送抱,这还不是惊喜么?”
他垂着眸,倏地莞尔一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道:“确实是好大一个惊喜。”
明珠汗颜:怎么感觉他意有所指?
她生硬地结束话题,“夫君洗漱好了,不如先出去?我也要洗漱一番。”
江辞梧也还没有无耻到新婚第一夜,要与人共浴的地步。
他从飘满玫瑰花瓣的汤池里出来,晶莹的水珠仿佛在做最后的挽留,想继续贴在他莹白如玉的肌肤上,可惜都是徒劳,只能纷纷顺着腹肌,一颗颗滚落下去。
这时,明珠才发现,他竟然是穿着裤子泡的。
谁在自己家洗澡还穿裤子?
果然,还是不信任她。
她嘴角撇了撇,叫丫鬟们进来重新放水。
当她舒舒服服躺进池子里时,心中宽慰了不少。
雾气腾腾,满室氤氲,她的思路却异常清晰。
她明明亲眼看见,江辞梧喝了那杯下了强效蒙汗药的酒,他怎么那么快就醒了?
是他用了障眼法根本没喝?还是那药对他不起作用?
不管是哪一种,今夜看他的态度,还是对自己多有提防。
那她今后下手必定要更加谨慎,更加出其不意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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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洗漱完,绞干了头发以后已经是深夜了。
她出来时,江辞梧还没睡,正坐在桌边看书。
为了避免跟江辞梧产生不必要的接触,她趿着鞋径直走到床边。
明珠掀开被子,美美躺上床,闭上眼睛以后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夫君早些歇息。”
温柔中透露出一丝敷衍。
江辞梧合上书,“这便睡了。”
明珠:“……”
你大可以看到天明的。
她翻了个身,面朝墙。
江辞梧吹了灯,在她身侧躺下。
两辈子了,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同床共枕。
明珠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半点睡意也无。
她不知道,睡不着的,不止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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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着华贵的少女狼狈地趴在泥泞的地上,一条腿上插着一只箭矢,鲜血浸染了小腿处的衣裙,甚至滴落进了泥土里。
就像一枝被折断、被摧残、被踩进泥里的玫瑰。
周围一群黑压压的黑衣人,像死神一样面无表情,冷眼睥睨着她。
她不屈地扬起头,倔强地问最后一个问题:“谁派你们来的?”
为首的黑衣人突然粗犷地哈哈大笑两声,仿佛看好戏似的,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扔到她面前,“自然您的好夫君江大人啊。”
她低下头,视线定在那块熟悉的信物上,目光怔怔。
心里的猜想被印证时,她承认,是有那么一点失望和难过的。
只有一点点。
黑衣人啧啧两声,语气惋惜,“真没想到,风光无限长乐郡主,会死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她想再做最后的挣扎,“他给了你们多少钱?我给十倍。”
黑衣人摇头,“这可不是钱的问题。”
旁边一人提醒道:“时候不早了,郡主该上路了。”
泛着寒光的刀锋,眨眼就出现在她的脖颈边。
死亡前的那一秒被无限拉长。
她的灵魂飞出身体,眼睁睁看着,凌冽的利刃划破她脖子上细嫩的皮肤。
顿时,皮肉外翻,鲜血如注。
明珠“唰——”地睁开眼睛。
她身体应激,立刻一翻身坐起来。
她撑着床,大口大口喘息着。
梦醒了,但是那种深深的恐惧,仍然萦绕在她的心头,久久不散。
外面天光大亮,身旁已经空了。
幸好,他不在。
不然,她做噩梦这么大反应,恐怕又会引起他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