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真想留住它,哪怕只是短暂的小会儿。
前面的店铺还没开门,但里面怕是已在做准备了,我徘徊了许久,太阳光照射的阴影自拉杆门上侧斜斜移向地面,地面逐渐暖起来,过了好一阵儿,有几家店陆陆续续开了张,门口摆着热气腾腾的蒸笼,靠里边排了一溜长凳,边上置着黑木桌子。
一个穿黑布衣服,衣着不大工整的老头,渡着步子慢悠悠的往进走,抱着嗓子招呼了老板,“一笼肉包子,一碗胡辣汤,在这儿吃!”
挑起筷子一头扎进去,噗呲——包子软烂烂的破出个洞,腾出白气,乳白的汤汁顺着缺口流出来。一勺辣子,两勺醋,一个小圆碟,掂起包子一蘸,投进口中。老头咂着嘴长嘘了一气,三下五除二就将桌子上的吃食卷席而空。
这人的快乐如此简单,单一。让人摸不着头脑,我不明白,单单解决掉几个包子就可以让他瘫着身扶肚歇息,一副满足的模样。
老头吃完了,并不着急走,从裤兜里摸出个手机,颇有兴致的放了段秦腔,摇头晃脑的跟唱了几句,意味尽了,饱食餍足地阔步走了。
瞧着他一脸悠游自在的神气,我无端升起了怒火。好轻易,没头没脑的舒适自得。我却对此毫无感觉,凭什么。
我走到他刚才坐过的位置,桌上只有残留的剩渣:一点撒漏的汤水,黏乎乎的红油。就这些死气沉沉的东西,就能让人快活么?
我取了个新碟子,照着他刚刚的手法,调了差不多的料汁,筷子一沾一抿,生涩,毫无味道。
眼前的蒸笼升起白茫茫的热气,只是和刚才相比,失了一些生气。
我撇下筷子,盯着筷子上的一星丁儿辣子发呆。
又进了一位妇女,后面跟着一小孩,是一对母子,他们要了两碗豆腐脑,坐在凳子上吃,两人长得很像,红脸,圆眼,边吃鼻尖上边渐溢出一层密密的细汗,小孩吃的要慢些,不安分的在凳子上扭动,探头探脑,眼睛四处晃悠,一手攥着勺子,一手扒着碗,两腿在下面踢踏着。
母亲已经吃完了,安静地在边上等候,用玩手机打发时间,时不时扫两眼孩子,直待小孩吃完了,她从桌上扯了几张纸,沿着孩子嘴角拭净。
“吃饱了没?”
“嗯——”孩子迟缓地点了两下头,出神似的凝望着空中,满脸稚气懵懂的神色。
“走吧。”母亲扑拉了几下孩子身上,将衣服拽正。一手扑擞他的额头,一把拥着他的肩离开了。
我仍是很冷淡的目送他们离开了。
本来就没什么胃口。现在更是厌恶。
恶心,恶心,就快要吐出来了。吐出长长的肠,空空的肝脏,枯萎的心脏。全部,全部,都彻彻底底的倾倒。
口腔干涩,像被人强塞着一颗扒了皮的酸柿子。
我提气长吁了一口。
眼睛用久了,有些涩。
想睡觉了。
可是我不困。
我该去哪儿呢,现在。
我拖着步子往外走。
一片白茫茫,黑压压,稀落落的人海。
走,不停的走。
我好生后悔,不应该说下周见面的。
我应该拖住他,死缠着他,不让他走的。不管他怎么想,我该坚持下去。一直跟着他,反正没有人能看到我。又不会被发现,所以,就算,长长久久的跟踪又如何呢?
他是个活人,他能看见我,说不定我跟他时间久了,我身上也有活人的气息。
久而久之,也许,也许还会有人能看见我。
然后呢,我会变成活人……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
如果…那我会如何?说不定真的变成活人,那!会再次陷入像今日的虚无吗?还是……进入更深的犹如无底洞的空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