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是复杂的，从来都不会汲取历史的教训，就如同皇帝大臣和世家大族，从小学富五车，明明知道前朝之所以会灭亡，大部分原因是把农民逼得活不下去。”
“可他们的欲望不止，仍旧会选择趴在广大的农民身上喝血吃肉，那些道理他们都懂，可在利益面前，又有谁会理性？”
“所以，我想问一下张首辅，哪怕明明知道自己再改革下去，还是有可能会面对相同的结局。”
“哪怕明知你会因此而得罪皇帝和所有大臣，你还要继续为了推行改革而坚持到底吗？”
张居正眸色一黯，想到了这些年他所看到的场景。
天灾频发，百姓积贫残弱，面黄肌瘦，生存艰难。
朝中行政机构办事拖沓缓慢，毫无效率可言。
地方之上土地兼并之风甚重，隐报瞒报者比比皆是。
军中武力军备废弛，承平久安，已无守卫家国之大志，国库日渐消耗，入不敷出，财政艰难。
官场之上假公济私，攀比成风，章法混乱，全无法纪。
大明积贫日久，如果他不站出来，又能指望谁站出来？
思及此处，张居正眸色清明，正色回道：“在下，坚持！”
这是他一生的理想！
哪怕是死，他也认了！
朱元璋看到这里，面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单就乔姑娘方才所言，此人喜好奢靡，生活享受，手上绝对不干净，是他最厌恶的贪官之列。
可此人对于大明又确实有着不可磨灭之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朱元璋眸中闪过一丝欣赏。
此子大才，当为大明中流砥柱！
而万历小皇帝看到先生的回复，面上有一瞬的扭曲，心里亦是复杂之极，明知他自己再坚持下去，可能还会换来张家满门被清算的结局，却仍是选择坚持下去。
万历小皇帝此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先生虽然并非完美之人，可对于国家，却实在是忠义有为！
乔安在听到张居正的回复之后，面露敬佩之色，当即正色道：“在我们后世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
“如果大明只有一个皇帝，那这个皇帝一定是洪武皇帝朱元璋。”
“如果大明只有一个丞相，那这个人一定就是万历首辅张居正。”
“虽然早在洪武朝，大明便已取消了丞相制，但在我们后世人心中，张居正虽无丞相之名，却有丞相之权，您为大明所作的一切，后世子孙绝不敢忘！”
“在国家沉苛负重之际，每一个敢于挺身而出，推行改革的人，都是那个时代的英雄，对于英雄，时代会永远铭记！”
张居正：多谢乔姑娘为在下正名！有乔姑娘此言，在下死而无憾！
“张首辅不必客气，如果说要如何挽救，其实按照您的改革继续推行下去，大明已然重新焕发生机，但是，这种螳臂当车之事，也注定了会是一场独行之旅。”
“如果只有您在坚持改革，而皇帝与众大臣全都极力阻挠，那这改革所能进行的时间，也还是只有短短几年。”
张居正有些默然。
乔姑娘之意他当然明白，可这改革本就触犯了太多人的利益，等同于将那些人到嘴的利益重新分配，他们又岂会愿意配合？
再加上陛下。
陛下如今还是支持他的改革，可现在，他也不敢确定！
如果当真是因为他的严厉教导，而导致陛下心中产生怨恨，那改革之事，只怕还是会走上老路。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可以死，但希望陛下能够继续坚持改革，如那后世大清的雍正皇帝一般，为天下肃清阴霾，虽有骂名而不惧。
可陛下，张居正也不敢保证，毕竟谁也不敢去指望一个敢直接怠政三十年不上朝的人去坚持改革之事。
“关于教育皇帝的问题，其实一味的只在深宫里死读书并不可取，我的建议是作为皇帝，只有深入民间，才能了解真实的百姓生活，读书百遍，不如亲眼一见。”
“所以偶尔也需要给小皇帝以深入民间、实地考察的机会，如此他才会知道自己即将要执掌的大明究竟是什么样子。”
“并且借此机会再向他解释为什么要改革，如果不改革他的子民会如何，如果不改革他的江山会如何，如果不改革，他这个皇帝又能做多久！”
“只有让他亲眼看到，感受到，才会真正地去理解您要推行改革的意义所在！”
“如果他只从您的口中去了解这个天下，那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不会有太大意义，只有让他自己深切体会到他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他才会意识到自己作为皇帝的责任！”
张居正：…….
张居正：陛下年纪尚小，若是贸然出深宫，只恐龙体有危。
“既然是深入民间考察，可以换一身妆扮，要妆扮到看不出他本来的样子，亲妈看到都认不出来，暗地里再安排暗卫保护即可！”
“嗯，那个，张首辅，如我前面所说，万历陛下的三观塑造与您有莫大关系，所以，以身作则也很重要！”
“只要求别人而不要求自己，单凭这一点，也很难让人信服。”
张居正：……..
张居正：在下明了，多谢乔姑娘！
“当然，其实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如果想要彻底改革，就必须要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
“历朝历代，土地兼并，都是导致王朝覆灭的原因之一，这天下百姓基数还是占大头的，农民如果活不下去，那他一定会造反。”
“既然决定要改革，那就改革到底，只是清丈土地追缴税款，治标不治本，只有将土地真正分到百姓手中，才有可能彻底解决好土地兼并。”
“像我之前所说的士绅一体纳粮，摊丁入亩这些政策，张首辅可以设一个试点，先尝试一番，如此之下，国家至少还能再多稳定个几十年！”
张居正：…….
单一个一条鞭法，已然触及到了太多贵族利益，若是再来个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只怕那些人反对的声音会更大，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