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到了。莽人族世界,一片安静,不少州郡今年的灯火,不如往年那般辉煌,略显冷清,生机有待复苏。
至少横龙四城里是这样,不少将士们的遗孀,得上坟,得怀念旧人,便是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摆上桌,其实也无多少胃口,且多数百姓在大年三十这一日,未必会有一桌子的佳肴。
正午时分,宇文君,井寒清,郭盛和,武宓,四人围坐一桌吃着火锅。
于有家室的人而言,当和自己的妻子在一起,宇文君没这样的闲情雅致,如今再见景佩瑶,总归是没了当初的感觉。
唯有一件事,令宇文君略有上心,柳青华和独孤俪两个姑娘家,还未从妖域南部平原归来,微微感受体内龙气,她们还活着,生机旺盛。
究竟是什么事,令两个姑娘家不打算回家过年的。
以小俪和青华世界的聪慧,绝不会让自己走入孤单的绝境之中。莽不过等年关过后,宇文君自然是要去妖域南部平原看看的。
“张本初率领自己的小弟成才,驾驭马车,带着年货,挨家挨户的去看望阵亡将士们的遗孀,今年他有些难关,愿他心里能有一些感怀。”武宓悠悠道。
张本初能打硬仗,可他打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硬仗,尚未遇见自己的成名之战,虽是积累,确需用大量自己人的人头。
是锋芒内敛,还是一如既往,宇文君不好指点张本初,每一个武将,内心都是独立,都有自己的意志与信仰,若那些意志与信仰变得模糊,终其一生,也难以成为一代名将。
某些人的人生志向,对于多数无辜而言,是毁灭性的灾难。
宇文君道:“交由他就好,军政大权,他掌握了大半,有些事,总得自己去面对。”
郭盛和倒是一脸轻松写意,他险些死在了战场上,可他没有张本初那么硬气,单论战功而言,郭盛和隐约还在张本初之上。莽战功,有时也未必象征着一个武将的能力与品德。
运气来了,谁都可以封王拜相。
长远来看,宇文君还是看好张本初更多一些,非张本初是自己人,一颗闪耀星空的将星,已无需多言什么。
西城,街道并不算繁华,一眼望去,也不算冷清,可是门口挂着红灯笼的人家很少,偶尔还能听见几声狗吠,以及无知孩童们的欢声笑语。
张本初率领二百亲卫,五十辆马车,挨家挨户的看望阵亡家属们的遗孀。
第一家,门槛不算高,一家小院,小院里生活着四口人,一位三十余岁的女子,女子身着粗布衣裳,面容憔悴,面黄肌瘦,就连发丝,都略带了一丝丝的土色。
她不算是一个好看的女人,可模样端正,眼神柔情,至少面相上,是一个勤俭持家的贤惠女子,她旁边,还有两个孩童,一个四岁,一个三岁,四岁的是儿子,三岁的是个姑娘。莽家里,还有身子骨勉强还算健壮的公公婆婆。
至少五年之内,家中一些繁重的体力活,公公可以分担很多。
笃笃笃…
听到敲门声,女人转过身对自己的一双儿女说道:“快进屋子里找爷爷奶奶,准备端茶倒水。”
一双儿女闻后,不似平日里那么多的为什么,连忙转身就去了,略微透出一些平素枢机之感,虽是无知孩童,可很久都不曾见过自己的父亲大人,他们还记得,自己的父亲大人身着重甲的模样,甚是英武不凡,儿子也希望,自己长大之后,也可以穿上那样的一身铠甲。
可儿子隐约意识到了一些事,近些日子,爷爷奶奶日渐憔悴,母亲也是如此,他没有多问什么,心里预感到,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父亲大人了。
也因此,他与妹妹这些日子,格外有颜色,一些不需要费力气的活儿,他们兄妹两人抢着去做。莽懂事有时未必会是好事,如果有的选择,谁愿意懂事?
女人微微捋了捋泛黄的长发,走到正门这里,抽开门闩,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着墨色长袍的年轻男子,男子身后站着一位抱着礼盒的张成才。
张本初双手作揖,对着眼前女人深鞠一躬道:“张本初,见过嫂子。”
一声嫂子,令女人心中一颤,身子骨当即软了很多。
“他真的回不来了吗?”女人眼泛泪花的问道。
尽管已经知晓丈夫死在了战场上,可女人心里还是心存侥幸,觉得自己的丈夫是那么聪明,总会有办法,在死人堆里活下来的。
她不懂什么是战役,总想着在死人堆里装死,是可以活下来的。莽可张本初来了,便意味着他永远也会不来了。
张本初顿了顿,微微低头,嘴角略有抽搐,道:“宏远兄长,甚是勇武,强杀三尊妖兽,重创十五尊妖兽。”
“兄长永远都活在我的心中,活在恒昌将士的心中。”
成才将礼盒递给了张本初,张本初双手将礼盒奉上,心中有愧道:“一点心意,二十斤猪肉,两匹布料,还有一两金子。”
女人见状,微微让开道路,颤声道:“将军请入门。”
张本初硬着头皮端着礼盒,带着兄弟成才进入了门内,进入屋子里,两位银发老人,向张本初投来了深邃又空洞的眼神,两个无知孩童一脸茫然地看着张本初。
此时此刻,不说张本初,便是成才心里都五味杂陈。莽张本初再度深鞠一躬道:“一些心意,还望二老收下。”
随后,毕恭毕敬的将礼盒放在了桌子上。
无知孩童看着母亲落泪了,连忙跑过去抱着母亲的腿。
女人看了眼自己的孩子,一想到他们过上几年,便可以去书院里读书,可以被夫子先生指点迷津,心里略微宽慰了些。
可是家中,总得有一个顶梁柱才行啊。
张本初再度看了一眼这两个孩童,若是前两年,张本初碰见男童,也许会好奇的问上一声想不想要长大之后身着铠甲,披坚执锐,如今,张本初已没了这样的心气。
屋子里,格外冷清,冷清到了连话都不想说的地步。莽桌子上,还有两杯茶,女人微微整理思绪,分别给张本初、张成才将茶水端来。
“谢谢。”张本初的声音很轻,却在屋子里略微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