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午后便阴沉的天空,在此刻的深夜里传来阵阵闷雷。
电闪雷鸣映衬下,穆九倾的目光瞧得林赋禅心中发颤,嗓子眼痒痒的,却半天开不了口。
倒是穆九倾先发话了,“夫君是来质问我掌中馈一事吗?”
她身为正妻,索要掌家权,本在情理之中,从前是林老夫人不愿放权而她也懒得管罢了。
但穆九倾倒是有几分希望林赋禅回个是,那她便可借故赏他一顿鞭子。
哪知林赋禅盯着她的鞭子瞄了两眼,竟还是挤了个笑容出来。
“怎会,只是夫人怀有身孕,还要打点一切,我觉得你未免太过辛苦。诺,刚刚让厨房送来的安神汤,夫人喝一碗,算为夫给你赔不是了。”
这碗汤里有什么不言而喻。
他竟没出息到这般田地!
若是魏宸淞缠她一生,难不成林赋禅要给她喝药蒙蔽她一世不成?!
穆九倾握着长鞭的手抖了抖,半是愤怒,半是好笑。
这种人,怎配做她腹中孩儿的父亲?
便是挂名,也远不配!
“搁那吧,我还不想喝。”
林赋禅面露难色,却见她面色不善,话到嘴边又堵了回去,僵在那里不上不下。
穆九倾看他便来气,怒道,“你出去候着!我喝了便是!”
反正她早已打过招呼,便推说是怀孕脾气差,谅林赋禅也不敢追究。
谁让他是个只敢买凶杀人典妻求荣却不敢当面对质的将门之后呢?
林赋禅推出门外,便听见屋内一声脆响,吓得他一哆嗦。
那声音不同瓷器,显是穆九倾把刚刚的白玉瓷碗砸了。
心中怒骂悍妇,却也不敢进去。
片刻后他沉吟着推开门,穆九倾已经躺在了床上,双目紧闭,面色仍然铁青着。
他稍加思索,抱着穆九倾走到风神斋门口,又朝着将军府门口走去。
将军府内马车进不来,需得一路抱到门口,送到马车上。
回回如此。
将军府门前,那低眉顺眼的太监正等着,看见林赋禅带了人来,自觉送上了马车当即露出了笑脸,“林小将军,您看着气色不好,需得多注意休息。”
林赋禅微微会意,随后心领神会,假意咳嗽了一声,“我身子确实不好,那便不去叨扰了,一切有劳公公了。”
马车内,穆九倾听在耳中,不觉阵阵冷笑。
摸了摸怀中匕首,她心道,如果这一次那人再要对她行事,她便一刀给他个痛快,让九千岁货真价实一场!
马车行驶了片刻停了下来,穆九倾等了一会儿却没人将她搬下车去。
正有些狐疑,马车帘幕掀开,魏宸淞竟亲自来接,他如常面无表情,语气凉薄道,
“不必装睡了,这里没有其他人。”
穆九倾听见他声音,当即怒目圆睁,下车盯着魏宸淞负手而立的背影质问道,“九千岁,这天下间什么样的女人你睡不到,惦记我一个草莽出身的江湖女子,不觉得掉价吗?”
魏宸淞闻言,回过头来,月光皎洁悬挂天空,那张面孔上竟有了表情。
讽刺和薄怒,掩盖了其他的未知情绪。
“你怎么能容忍与这样的蠢人同床共枕?”
明明心知他说的是林赋禅,但穆九倾心里恼着,便故意装傻,“九千岁说自己是蠢人?”
其实这话倒也没错,她穆九倾虽非权贵出身,但也绝非任人欺凌之辈。
魏宸淞闻言并不恼,只挑了挑眉。
诚然是人间绝色,穆九倾心叹,若非知道他一旦在床上便与禽兽无异,她甚至觉得眼前这满朝文武人人畏惧的九千岁可用一句我见犹怜来形容。
不过,见识过对方的身手,穆九倾不敢托大,当即握紧了藏在背后的匕首,只待这男人靠近自己便以命相博!
薄唇弯出一个蛊惑人心的弧度,魏宸淞笑笑,“你那把匕首用来行刺我,还差点火候。不过我很好奇,你那无用且愚钝的夫君便这样好吗?值得你甘愿得罪我,也要守身如玉不成?”
表情是在笑着,眼底却是深深的怒气和杀意。
穆九倾明明嗅到了危险,但却不愿服软,她抬起匕首,沉声道,
“别把我和那狗东西先提并论,被他坑骗是眼瞎,识人不清老娘认了。但穆九倾不愿意人活一世任凭摆布,九千岁权势滔天我无以抵抗,但今夜就你我二人在这里,如果你仍要欺我辱我,拼着这条命不要也绝不妥协!”
人固有一死,大不了鱼死网破!
不知道是哪句话说对了,原本已然弥漫的杀意竟然渐渐消散,魏宸淞竟轻轻笑出了声。
“上次在桃林见你英姿飒爽,便觉有侠女风范,今日拼死抵抗的样子,倒是让人看出一身傲骨,心生欢喜。”
并非是嘲讽,低沉的声音里甚至似乎有几分真诚夸赞之意。
但穆九倾不敢放松,仍然狐疑戒备地盯着魏宸淞。
倒是比刚刚看见他的时候顺眼了几分。
“九千岁半夜三更大费周章把我弄来,就为了夸赞我两句吗?”
“想和少夫人谈个合作罢了。”
“合作不敢当,半壁江山都在您的手里,我不过任人宰割欺凌的小女子,除了一副身子可供糟践,还有什么值得九千岁看重么?”
说这话时,穆九倾心头一阵刺痛,恨意翻腾上涌,化作眼底一片薄雾,氤氲朦胧。
魏宸淞见她这般神情,神情有几分怔忡,待穆九倾反应过来,他已抬手亲自替她拭去了眼泪。
“难道今夜叫你过来,不胜过你在将军府没完没了和他们纠缠受气?”
他声音柔和,乍一听仿佛在哄人,只是语气有些不满,却不知在怒些什么。
穆九倾仍是戒备如困兽的模样,身姿倒是依旧挺拔不愿认输,只那双湿润的眼睛写满了委屈和倔强。
偏看的人心头没来由的一软。
“……罢了,你随我来。”魏宸淞带着她穿过前院步入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