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倾转身进了宅院,此间不算很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几间厢房做起居待客之用,就是书房和库房。
树木苍翠,没那么多娇弱花草要侍弄,诚然清静雅致。
倒是正合她心意。
她看见其中一间房间亮着灯,料想是蛟龙在里面,便推门而入。
蛟龙看见来人是穆九倾,面上露出喜色,连忙起身行礼。
“属下见过主人。”
“你我自幼一起长大,虽然是我的暗卫,但我们情同手足,原不必如此多礼。”
穆九倾语气温和,浅浅一笑。
“这些时日,你和春月都辛苦了。”
余光瞥了一眼,发现蛟龙在看账本。
“这是……?”
“春月姑娘今夜送过来的,是林老夫人的私库账本。属下担心林家人私下转移过财产,便稍加查看,虽然没有偷龙转凤,但却另外发现了奇怪之处。”
“怎么讲?”
“林老妇人每个月都有五十两银子的支出,送到城郊一处庄子上,账目记载是修缮打理,但属下记得那个地方已经废弃了多年。”
“果真?确实奇怪。”
林老太太不善经营,本不是个持家之人,幸亏林老将军当年战功显赫,家底丰厚,才没让她败光了。
但穆九倾嫁给林家的时候,将军府已经大不如前了,林老太太断然不是为了一个废弃的偏僻庄子,每个月花五十两去修缮打理的性子。
更何况,虽然五十两对富庶人家不是小数目,但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是一年的收入还绰绰有余。
穆九倾亲自翻看了两眼账本,这笔款项竟是二十余年从不间断。
这个修法,皇陵也该修好了。
“你去那庄子上查一查,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是。”
穆九倾吩咐完,因着翌日还要去城郊林家军的军营,从这里远比将军府方便,她便叫蛟龙领着她去卧房就寝。
远离了将军府,她这一觉竟睡得酣畅。
是夜寅时,天蒙蒙亮。
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来到天牢大门口,拧着眉毛递出去几两碎银,守卫认出他林家军副将身份,也并未刁难,于是放行。
“赵大人,一柱香功夫必然出来,要不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大人不敢当,有劳几位。”
窸窣琐碎的声音,缠在门上的铁链解开,他甫一走进去,便能闻到淡淡的霉味。
说霉味淡,实是因为其他味道太重了,血腥味、汗臭味、甚至还有排泄的污秽混着馊腐的饭菜味。
其实这味道并不见得比军营里好上多少,但他很清楚,少将军锦衣玉食惯了,断吃不了这苦。
终于,在靠里的一间牢房里,他见到了林赋禅。
“属下见过将军,您……受苦了。”
林赋禅挨了板子,一个人在天牢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今夜又挨了夹棍,更是战战兢兢,于此刻终于见到了个熟人。
“赵松柏,救我出去!”
赵松柏正是赵副将的全名,他也不介意林赋禅比自己小十几岁还直呼其名,一心想着凭他林老将军血脉的身份也该救。
只是……
“属下无能,人微言轻,不足以救将军出去。将军再忍忍,待我们立了军功,到时回京,再求皇上开恩……”赵松柏说这话时屈膝伏地,头低得能看见自己鞋底沾上的茅草。
他自责且痛心,眼前的人可是林老将军的独苗。
林赋禅嘶哑着嗓子冷笑一声,“等你们回京,我还有命?再说,就凭穆九倾那个贱人,她一定能打赢?”
“主子!这话说不得!”
军队上战场前,最忌讳这种不吉利的话,若被皇上听见,更是以谋逆罪论处。
还好林赋禅还没疯知道分寸,他收敛了几分,面露狠色,“我会有今天,都是那贱人闹得!”
“您说夫人?”
“夫人?我呸!她就是个贱人!穆九倾她勾结奸臣,和人珠胎暗结,又怕事情败露,所以才嫁祸到我身上!赵松柏,你听着,我不管那么多,到了西疆战场上,你就杀了她!让她葬身荒郊野外!我要那贱妇跟肚子里的野钟一起死无全尸!”
话中深意震得赵松柏虎躯一震,林赋禅又添油加醋许久,赵松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压低了头,咬紧牙关,于是声音也更低:
“属下,定不负将军所托。”
赵松柏走出天牢,天边已经现出晨曦,朝晖照射在他身上,竟也无法驱散心中的寒意。
他始终不能相信,跟他们将士能上下打成一片的将军夫人,竟是这样的蛇蝎毒妇。
但,事实摆在眼前。
将军的确下了狱,而林家军的统帅权,也千真万确落在了穆九倾手上。
赵松柏沉着脸,一步步走回了林家军京郊的驻扎营地。
他心中的震撼和愤怒太深太多,一夜未眠。
……
且说皇帝亲赐虎符给穆九倾,任命她为征西女将军一事,在京城中传的纷纷扰扰。
林家军历经一个月的休沐,冷不防听闻少夫人要带他们西征,都有些恍惚。
上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少将军险些带他们送命,倒也有几个记恩的心知感激穆九倾就他们一命。
然而,一夜之间,军营里却流言四起:
将军之所以入狱,皆是因为少夫人御前进献谗言,让皇上误会了林少将军。
而这一切,只因为少夫人包藏祸心,想独占林家军的统帅权,甚至她变卖了将军府全部财产,准备找奸夫私奔这等耸人听闻的话都有。
于是,当翌日穆九倾到达军营时,林家军破天荒的不服管,各个都像刚入营的新人,又混又头铁。
“夫人,我们休息得太久了,忘了规矩是什么样子了!”
“夫人!个把月不见,更漂亮了!”
穆九倾冷眼睨了众人,心道林家军这些糙汉子虽然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