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心里不失望是骗人的。
穆九倾曾经一度以为太皇太后照拂她,是出于关心,是真心欣赏她同为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女子不想进了这长宁宫,仍然是盘问、仍然要机关算尽。
当时最初的直觉原是对的,皇家本无情,是太皇太后一次又一次保护她,还赐她长宁宫腰牌,种种行为,让她以为这宫里仍有几分真心。
终究是她天真。
想到这里,穆九倾心中退意更深。
太皇太后打量她片刻,声音缓和了几分,“罢了,你风尘仆仆回来,到现在也没好好吃顿饭,先去休息吧,福嬷嬷已经为你打点好了,明儿一早起来喝粥。”
穆九倾表面谢恩,心中却担忧起意儿。
她出生后,自己还从没有彻夜不归的情况。
意儿明日早起,若要见娘亲,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深宫中处处是算计、处处不自由,穆九倾越发厌倦嫌恶。
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的生活,也改变不了事实:这里只是一座华丽的囚笼。
而清心殿里,太皇太后望着穆九倾离去的身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孩子,比哀家当年更命苦。”
福嬷嬷上前替她揉了揉额头,“太皇太后仁慈,您已经尽可能护着她了,穆将军是个知冷知热的,早晚会知晓您的苦心。这会儿宫里多少眼睛盯着?多少耳朵听着?又个顶个都是人精,您不作势敲打她,只怕多少人都要会错意,以为穆将军是得了您的许可,一心要爬龙床了。”
太皇太后颔首,随后又叹了口气。
“但愿那丫头明白哀家的苦心。”
穆九倾仍被赐居长忆阁,她已倦极,也懒得沐浴,命人打了一盆水来草草洗了把脸,便打算和衣睡去。
她因穿着戎装入宫,一路从玉阳城千里迢迢赶路回来,衣衫自然不干净,生怕弄脏了太皇太后准备的东西,便打算在地上凑合一晚上。
眼看眼睛都要合上了,却是听见男子熟悉的声音,轻慢笑意让她瞬间惊醒过来。
魏宸淞披着玄狐大氅坐在临窗一把太师椅上,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
寒夜里,他仍然如印象中清贵俊雅,只是烛光幽暗下,依稀可见他眼底有些猩红。
穆九倾望着他,呼吸业已凝滞。
魏宸淞怀里抱着知意,语气淡然。
“这女娃娃很可爱,你生的?”
小丫头睡得沉,还展开了笑脸。
殊不知抱她在怀的男人满目杀意,一掌便可要她性命!
先前庆帝召她深夜入宫时,穆九倾本想带上知意,可夜已深,小丫头连日来虽然懂事听话,但毕竟不堪舟车劳顿,早已睡得沉。
穆九倾犹豫片刻,仍然决定只身入宫。
没想到离开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女儿竟然已成了他人手中人质!
回过神来,魏宸淞已经在逗弄她怀里的小包子。
“你这女儿,当真可爱!倒是看不出爹是谁,只与你有几分相似。”
怀中小姑娘不怕生,咯吱咯吱笑着,随手取扯魏宸淞的衣角,作势就要往嘴里塞,似乎是觉得不好吃,皱着眉头做出古怪表情。
饶是魏宸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一个人,也被小丫头这皮实娇憨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
只是他的笑意落在穆九倾眼底,总觉得更像是杀意。
“魏宸淞,别伤我女儿!”
穆九倾上前欲夺回意儿,但却投鼠忌器,最后被魏宸淞制住双手,姿态暧昧地与男人贴在了一起。
顾不得这些,穆九倾只望着眼前男人,声音弱弱道,“稚子无辜,求你手下留情。”
魏宸淞似笑非笑盯着她面孔,“初为人母,倒是很疼女儿。怎么,不舍得带回来,是怕京城路远,她看不见爹么?”
这个问题让穆九倾一下子回不过神来。
意儿的爹,不就是眼下这个丧尽天良的男人?
魏宸淞这问题有些古怪,语气也有些怪,不知他到底在意什么?
“九千岁,我只这一个女儿,当初我拼尽一切生下了她,只求她这一生平安无虞,求你不要伤害她。”
心中一急,穆九倾便开始咳嗽。
魏宸淞蹙眉看向她,隐约看到她掌心里有血丝依稀可见。
“什么时候有咳血这毛病的?”
穆九倾没讲话,只是神色黯淡,看向魏宸淞,目光竟有几分委屈。
“我以为九千岁知道。”
这下轮到魏宸淞有些困惑,他的面孔很少有别样表情,但此刻的的确确是有些疑惑的。
“穆九倾,你该知道我不喜欢打哑谜。”
“我在半年前中了离魂散,所以产后落了病根,这么说,九千岁明白了吗?”
穆九倾一脸怒容看向眼前男人。
若非兄长在她生产时出现救她一命,她眼下恐怕就又是一道亡魂了!
她一直知晓眼前男人并不爱自己,也早已经认清了自己于他而言交欢的对象,只不过后来又多了合作对象这重身份而已。
可他再如何不在乎她,也犯不着在催情香里布下离魂散,伤了她元气!
幸好孩子没事,否则她绝不原谅他!
魏宸淞却是蹙眉更深,“什么离魂散?”
穆九倾见状,有些疑惑。
魏宸淞纵有千般不好,可有一个旁人都没有的优点,那便是做过的事情便会认。
他甚至敢于承认自己颠覆皇权的野心,就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跟自己装糊涂。
可是,能给她下药的人,必然是魏宸淞的人。
离魂散制作不易,一般人连知也不知,穆九倾不认为林赋禅有这个本事。
“或许,九千岁身边的人不那么值得信任。我中毒一事不曾骗你,这里有念奴的书信,你若不信,可读来考证。”
说完,穆九倾把念奴留给她的信递给了魏宸淞,不过记载她生下寒儿一事的另外半封书信已被她收了起来。
魏宸淞蹙眉读过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