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雪夜分外安静,山路上唯有穆九倾和赵松柏策马而行的马蹄声嗒嗒作响。
雪花簌簌落下,穆九倾肩上一阵凉意,她望着天边月色皎洁,心中有些按捺不住。
一来她上一世也吃了老林氏不少苦处,今日若能得见她真实面目,拽出当年真相,倒也值得。
二来,她着实好奇,这老林氏那情郎,到底是何方神圣。
“赵大哥,行慢些,若是被老林氏看见你我二人尾随其后,这般光景下见面,未免有些尴尬。”
眼见赵松柏越发加快速度,穆九倾便忍不住出言劝道。
赵松柏点点头,耐着性子放慢速度。
两人望着前方马车缓缓行驶,不多时听见林老太太破口大骂的熟悉声音,在这雪夜里格外清晰:
“再快些!若不是穆九倾那贱蹄子逼着我儿归还那些赏赐,何至于让我还要用那死老鬼留下来的破旧物件儿?!”
那辆马车因为已经多年不被使用,沿途车轮一直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再伴着林老夫人那声如洪钟的叫骂声,听得极其清楚。
赵松柏闻言,当即脸色不太好看。
这林老太太从前当着他们的面,一直以林老将军遗孀自居,即便提了什么过分要求,他们也都一应念在林老将军的好,全部允了。
可是如今,原来林老太太自己,竟是直接这般称呼林老将军的?
死鬼……
何来半点夫妻情分。
穆九倾淡淡看了赵松柏一眼,心说这才哪儿到哪儿?
男人往往如此,女人但凡会多哭两声,他们便觉得对方是弱者,秉持着自己身为大男人要惩奸除恶的公道义理之心。
但往往,很少有人去看世事的本质。
赵松柏当初会答应林赋禅杀自己,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因为林赋禅下狱,兼之他是林老将军的遗孤,赵松柏便觉得他必然是可怜可悯的。
却不知道,蝼蚁也有咬人的时候,并非所有的弱者,都是真的需要帮助。
如此说来,等下万一他见到老林氏的真面目,或许会受不了的。
“赵大哥,答应我,稍后无论你看到什么,也不要冲动行事。”
穆九倾轻声叮嘱,赵松柏见她神色肃穆,虽然心中好奇,却也应了。
约莫行了一个时辰,马车停在了一个破落庄子面前。
穆九倾这才发现,驱车的人竟是刘嬷嬷。
看来林老太太和这刘嬷嬷果然也是关系匪浅,这么秘密的事情她竟然放心让刘嬷嬷参与。
也好,多一人知情,回头便多一人作证。
赵松柏不明就里,只看见林老太太下了马车,急匆匆进了门,不由得心中感慨。
“老将军生前虽然不是多善于经营,但是好歹也没有把产业经营得这般破败。怎得事到如今……”
穆九倾心中冷笑,老林氏倒是不花天酒地,可是她为人小气,又尖酸刻薄,没有能人志士愿意替她办事,便是他们这种忠于林老将军的旧部,也不是一定愿意信她。
更何况外人从不欠她什么恩惠。
再说,她偷偷在这庄子上,还养着自己的老相好。
不过,古往今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今日或许便可见到一出好戏。
林老夫人和她那叫做邓虎的老情人,都不是什么心善之人,两人在一起,也只是为了利益。
穆九倾和赵松柏远远将马匹拴好,翻身进了那庄子里。
这庄子原是将军府众多产业里最不起眼的,面积不大,地段不好,便是要卖也很难出手。不多时,穆赵二人便到了主屋。
刚刚到了屋顶,林老太太带着几分不堪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哎哟,虎子,你这老冤家,舒坦,真……”
穆九倾一阵脸红,但她却不意这林老太太竟这般没羞没臊,平日里恨不得朝廷给自己立贞节牌坊的样子实在是于此刻大相径庭。
她称之为虎子的男人,约莫就是蛟龙查到的那个同乡,邓虎。
这男人言语粗鄙,不堪入耳,哼哧哼哧的声音连赵松柏都有些看不过。
但比起这不堪入目的光景,赵松柏更多的是愤怒。
这么多年来,弟兄们为了帮衬将军府,也没少出钱出力,为的就是让林老将军留下的孤儿寡母好过些,林老夫人承了好处,很少说些感恩的体己话,他们原是武将出身的粗人也不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可原来她竟然一边理所应得收了这些好处,一边又过得这般风流快活!
赵松柏气得浑身发抖,穆九倾拍了拍他肩膀,用眼神示意他冷静下来。
不多时,这两人舒坦快活了,林老太太小鸟依人靠在了那邓虎怀里,好声好气道,“虎子,这么多年,我就盼着每个月来这庄子上和你见这一面。”
“哼,我年轻力壮的,当然不是林守疆那老柴火比得过的!”邓虎冷哼一声,颇觉自得。
“什么将军,不就是个糟老头子,我问你,他床上功夫到底比不比得过老子?”
赵松柏纵然再怎么能忍,听到这里也觉得格外愤怒。
林老将军对于他们这些旧部而言,救命之恩,知遇之恩,等同再生父母,有谁能面对别人诋毁自己的父母而无动于衷?
穆九倾见状不妙,飞快动手,点了他穴道,用口型无声说道,
“抱歉,赵大哥。”
赵松柏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耳朵还能继续听,眼睛还能继续看。
只见林老太太推搡了老情人一把,故作少女情怀娇嗔道,“我说了多少遍,那老东西可没碰过我,我这辈子,也就你这么一个男人,你偏不信我。”
此言一出,对于房顶上的赵松柏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若林老太太说的是真的,那么林赋禅,究竟是不是林老将军的血脉?
穆九倾心中有一瞬觉得赵松柏怪可怜的,但是一想他上一世已然糊涂了一辈子,这辈子总该清醒一回,便不作声,让他继续听着。
那邓虎对此也并未多言,显然不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