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倾闻言,不禁蹙眉。
且不说魏宸淞不曾告诉自己太多他的事情,此刻都是她自己推断出来的,老者却总以为是魏宸淞自己说出来的。
她挑了挑眉,
“魏宸淞不告诉我,不代表我不会去查他。阁下若真是他的义父,将他从小抚养到大,又怎会对他的脾性完全不了解?你不认可我的聪明才智,也该知道魏宸淞的性格,他从没有对我提起过你这位义父。”
那老者顿了顿,随后放下手中的笔,叹了一口气,冷冷道,
“他的确是从小十分听话省心,可是自从遇到了姑娘你,就越发不受控制了。”
穆九倾看向他,并不讲话。
那老者撑着身体,转过身来,看向穆九倾,细细盯着她的眉眼看了片刻。
“的确是姿色动人,但是自古红颜祸水,他为了你这样一个祸水,如今功夫也废了、朝中的地位也没了,难道你不认为都只是因为一念之差受到的惩罚?”
穆九倾越听眉毛越蹙得紧。
老者走到一张小小几案旁边,点燃了一支香,用于驱散房间里的尸臭。
不多时整个房间里都是有些辣和清凉的气息,因此让尸体的腐臭味及减淡了不少。
但是穆九倾仍然觉得有些恶心。
她忍着不适,对老者道,
“你让魏宸淞压抑本心,自幼就没有过过一个快乐的春节,如此说来,怪不得你用的是控制这么冰冷的字眼。他对你来说是什么?一个机关?一件武器?他是个活生生的人,老人家你想过没有?”
老者蓦地抬头,恶狠狠看向穆九倾,
“你这女娃知道什么?!我们背负着那么重要的使命,哪有时间让他沉溺儿女私情!”
“他从出生就被你定好了人生的方向,难道你没有想过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自己把爱恨情仇强加给他难道就对了?”
穆九倾毫不示弱,起身对着老者,情绪亦有些激动。
这老家伙当真固执得紧。
魏宸淞是人又不是个玩意儿物件儿,自从除夕时魏宸淞说他从没有这样热闹地过过年,穆九倾便隐约可以知道,他的童年可以想见的孤独悲苦。
这成就了当朝的九千岁,可那又如何?
他从不快乐。
更何况……益州赈灾一事,穆九倾还心存疑惑。
想到这里,穆九倾走向老者,“你三番五次想派人除了我,从前我第一次入住长宁宫便察觉到了你派来的人对我杀意很浓,可事到如今我倒是还活着。由此可见,你也不是个嗜杀如命的魔头,何以对着我你都保持了冷静,而魏宸淞去益州赈灾那次,你竟然没有事后第一时间去护着他?”
益州赈灾那次意外是庆帝授意之下造成的,但这老者在朝中既然是耳目众多,她便有些不明白。
为何他宁愿魏宸淞千里迢迢从益州被不入流的人毫无尊严送回来,也不亲自派人去接。
难道就因为,魏宸淞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那老者却不过是冷哼一声,
“他耽溺于你的美色,越发不服我的命令,既然他不听我的话,我自然只有一条路:让他吃点苦头,认清现实。”
穆九倾对着这老者只觉根本说不通,索性不再争辩。
“魏宸淞是我男人,从今以后,若我说不,你休想再让他那样吃苦!”
老者阴沉地笑了,声音带着几分尖锐,听起来略见凄厉。
“你如今一无所有,又身中剧毒,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有什么威慑力?今日便是老头子我把你的命留在这义庄里,你也反抗不了!”
说着,老者忽然将方才手中用来替死者绘制妆容的笔朝穆九倾投掷过来。
总算穆九倾虽然功力尽失,但反应仍旧敏捷,身形也灵巧。
她堪堪避开老者掷过来的那支笔,只听耳朵后一阵墙壁发出细碎开裂的声音,便知老者已经凭借深厚内力,将那支普通的笔插入墙壁三分。
这老人家是下了狠手的,若不是她躲开了,这会儿就是她的身子穿个洞了。
穆九倾身子不如从前,来不及开口,也没功夫回头去瞻仰那墙壁,只得低下身子逃开。
老者却是欺身靠近,身形亦如鬼魅,极为快速地追上了穆九倾。
这身法穆九倾却是极为熟悉的,因为蛟龙的武学正是源自于此。
但蛟龙自幼跟她在风神一族长大,这武学也是风神一族内部从不外传的功夫。
穆九倾有些吃惊看向老者,
“游龙傲决?”
老者的步伐也顿了一下,
“你认得?”
两人看向对方,纷纷停下了动作。
同一时间,同一个念头都在两人脑中浮现:
莫不是大水淹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但是,下一秒,这老者再次动手,似乎反而是更生气了。
“原来你是穆向天的女儿,怪不得……怪不得!”
这是穆九倾第二次在京中听到有人提起父亲的名讳。
上一次是她将太皇太后从鬼门关救回,老人家口中提及,却是来不及多问。
只因庆帝对于九生化魂丹也略知一二,甚至似乎是对此格外在乎,大有一种不顾一切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故此她又为了堤防庆帝拦截她的书信,而只得作罢。
此次她之所以要蛟龙带着孩子们一路往北,正是因为,风神一族的栖息地在北方,而关于风神一族与大丰皇室的疑问,她也只得留了书信让蛟龙代为转交。
穆九倾本就心思敏捷,因此早已猜出家族和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老者身为魏宸淞的义父,知晓风神一族的事情也不足为奇,因此她对于老者念出父亲的名讳一事,并没有非常吃惊。
然而就在她稍许放下戒备的一瞬,老者却是忽然之间再次对她发动了攻击。
“别以为你是穆向天的女儿我就不敢打你!”
一排银针飞射入内,冷冷的银光闪过,插在了老者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