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神色一变，看向穆九倾。
穆九倾目光凉凉，“你的话破绽百出，我虽然不知道你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但是你太过小看我了。如果区区不过脑子的谎言都能骗到我，战场上的军情要务我岂不是也都要无端相信，那会造成多少伤亡？”
所谓兵不厌诈，战场上不止有明刀明枪，更有数不尽的虚假消息。
处月部较之哥舒一族更为阴险狡诈，他们当时故意飞鸽传书，给出了不少虚假错误消息，所幸穆九倾对他们有一定了解又是重生之人，且格外谨慎才没有被骗。
李氏一人之力，又只不过是区区一介后宫妃子，就算骗术再怎么高明，能胜过那些可以驾驭千军万马的军师？
更何况她面相并不精明，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擅长此道。
穆九倾的目光寒意太深，李氏不敢造次，只低声问道，
“你从何处看出我撒谎？区区女娃懂什么？也敢胡说？难不成当年的事情你都有亲眼看着？”
穆九倾冷笑，“你说当年安宁长公主出嫁前，曾经给皇上吃了丹药，让他忘记长公主？”
“你想说什么？”
穆九倾笑笑，淡淡说道，“你说皇上记恨你是因为安宁长公主的事情，可是既然他已经服了药忘记了，那么怎么还会在长公主远嫁和亲之后依然折磨你呢？”
其实李氏说的话破绽很多，这并不是唯一的一个漏洞，只不过这个漏洞是最为明显的。
穆九倾先前已经在心中暗自揣测，或许李氏是今夜跟着她和皇后一并到了密道里。
宫中地下密道虽然繁多而错综复杂，但恰好从无痕宫到长春宫并没有那么多繁杂的路线，当时自己忙着带朱氏离开，还要注意地面上的声响，防止被人注意到。
如此说来，她当时确实可能疏忽了。
李氏最有可能听到皇后和朱颜郡主关系的那段对话，并便极有可能是她跟着一起来到了长春宫。
也是穆九倾当时大意了，加上李氏确实年迈了，不然的话她并不会这样轻易略过她。
不得不说，李氏倒也很沉得住气，没有当场窜出来，竟然还能记着路一路走回来。
因为穆九倾太过精明，片刻之后，李氏终于忍不住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事情。
当年长公主的确是留了丹药，不过这药并非她亲自交到庆帝手中，而是把药交给了李氏。
这倒是合理，毕竟那件事之后，哪还有女子愿意见到毁掉自己名节和幸福的人？
穆九倾自问她做不到。
说回李氏，她确实也受了一段时间的折磨，只不过后来他是遭不住了，才想方设法让庆帝吃了丹药。
“看来长公主和你关系的确还算不错，她竟然专门把丹药留到了你这里。只可惜我没猜错的话，你背叛了她。”
长公主乃良善之人，她之所以要留下丹药，只是希望庆帝不会受太多的折磨。毕竟那时候他只是一个不得志的皇子，她怎么可能想到他之后会成为呼风唤雨的皇帝？
因此那丹药不是用来制约他，而是用来救赎他的。
只是李氏并没有一开始就让她得到解脱，而是等到后来庆帝登基，自己受不了折磨才不得已，用这种方法摆脱庆帝。
这和安宁长公主最初的愿望大相径庭。
火焰噼啪作响，穆九倾把裙子靠近火一些，想要尽快烤干衣物。
一时静默。
半晌，李氏嘴硬道，“无论真相如何，他不顾人伦是事实，他喜欢安宁，若是放在心底也罢了，偏偏他毁了他一世的姻缘又毁了她全部人生，你身为安宁的女儿，不替自己的母亲，报仇雪恨也就罢了，竟然还留在这人的身边难不成是想做你母亲的替身吗？”
“真是奇怪了，你们人人都说我是安宁长公主的女儿，可却没有人拿得出证据来，我虽是在北方出生长大的，可我有父有母有姓有名，从没有人告诉过我，我是安宁公主的女儿。”
穆九倾语气淡漠。
说实话，她对安宁公主并没有一点点亲情可言，毕竟那个女人，对她而言太陌生了。
转头看了李氏一眼，“更何况，你没资格这么说。你背叛了安宁公主不是吗？当年还是皇子的皇上，酒水有问题吧？”
“你说什么？”李氏，抬高了声音，但表情却看上去有些心虚。
兴许是她注意到穆九倾连着两次提到了背叛这个词，底气十分不足。
没有马上回复她，而是陷入了回忆。
魏宸淞当初从益州回来以后因为伤势过重，有段时间下不了床，是她亲自衣不解带照顾他的。
他们一起过了一个美好的除夕。
长夜漫漫，魏宸淞曾经给她讲过一些宫中的秘闻，彼时她不能对号入座，如今却见了李氏之后忽然醍醐灌顶。
有一则小故事，说的是不得宠的皇子喜欢上不该喜欢的女人，尽管是个不得宠的皇子，但因为他是皇长子，所以又被其他妃子所忌惮。
而后有宠妃归在他参加宫宴时，在他酒中放了药，以致于他未能很好自控最后酒后乱性，彻底见罪于自己的父皇。
彼时穆九倾，还觉得那皇子有些可怜，追着问他结局如何。
爹不疼，娘不爱，还有人下药谋害。
说来也奇怪，她现在甚至能清楚的想起，当时魏宸淞吃醋的神情。
她记得他蹙眉，故作淡漠说那个皇帝后来成为了人见人厌的昏君，还侧过头来直视自己补充说，“你一定不会喜欢那种人。”
当时觉得他的话实在莫名，一个故事中的人，她喜欢与否重要吗？
想来他知道这个故事中的皇子就是庆帝。
不过当时魏宸淞说了，皇室斗争倾轧，无非这些手段。
这故事听着实在太过耳熟，顺水推舟，看李氏的神情，想来不是她生搬硬套。
李氏就是故事中那个不起眼的角色，给皇子下药的宠妃。
穆九倾中断回忆，目不转睛盯着李氏，“当年就是你，在皇上的酒杯里下了药，以至于安宁公主抱恨终身，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