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倾当即愣在原地。
她脚步轻巧,是以庆帝没有注意到她来了,还在对这位“颇为面生的太医”问话。
“夏日暑气未消,不知朕这伤口若是痒了……”
话音未落,穆初阳冷着一张脸打断了庆帝,“你若不想它溃烂,那便最好别乱抓。我调制的膏药涂在患处,不会太痒,不过等你结痂的时候是一定会痒的,到时候你若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抓了留疤,便怨不得任何人。”
那语气糟糕得难以形容,不知道的还以为庆帝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
庆帝对穆初阳竟是礼遇有加,言辞之间还挺客气。
倒是穆初阳神色冷淡,看的穆九倾忍不住心惊肉跳的。
穆初阳这冷屁股怎么敢往本朝皇帝的脸上贴?
这什么多情帝王和他的冷面贴身御医的画风?
哪怕是大丰不禁男风,民间的话本子他也不兴这个啊!
她完全忽略了,从前她也经常用比这更恶劣的语气跟庆帝讲话。
只不过她从风景变成了看风景的人。
庆帝倒是不生气,只是笑吟吟的看着穆初阳,“这位爱卿何时入的太医院?你这般天纵英才,朕居然才见到你。”
穆初阳当着庆帝的面翻了个白眼,“皇上说笑了,你日理万机,晚上后宫三千佳丽,宫中庸医无数,偶尔有一两个小有所成的夹杂其中并不稀奇。好了,别动。”
他扯过庆帝的手臂,用竹板挑起一抹药膏,均匀涂在了患处,动作虽然娴熟但却略显粗暴。
眼看着庆帝的手臂上药时吃痛抽了两下,穆初阳不仅没有学着那些御医们平日里战战兢兢的跪下说臣该死,反而惩戒性地拍了拍庆帝向上的掌心,
“别浪费药膏,皇上,这药膏调制起来很花时间,我的每分每秒都很值钱。”
于是穆九倾心里忍不住又一个哆嗦。
她彼时对庆帝态度不好,是因为他逼着自己委身于他!
不是她说,庆帝当初那言行举止,和逼良为娼有什么分别?
说句神憎鬼厌都算客气了,但如今他隐约有洗心革面的趋势,加上知道他的过往,穆九倾对他便没有那么憎恶了。
可穆初阳……
穆九倾很难想象庆帝对着自己兄长也这么放浪形骸的模样,但除非是庆帝对这穆初阳也如当初那般强取豪夺不成?
料想是不会的。
若庆帝确实好男风,宫里那些位分高高低低的妃嫔贵人们岂不是要抱头痛哭?
轻轻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两人。
庆帝和穆初阳同时侧过头来,看见穆九倾站在殿中,一时间整个勤政殿内殿都安静得像是时光静止。
片刻后——
“你去哪里了?”
庆帝和穆初阳二人不约而同开口,以至于穆九倾有些迟疑。
她究竟该回答谁?
庆帝狐疑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穆初阳,“爱卿,你们认识?”
穆初阳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穆九倾,“唔,她是舍妹。”
“哦……”
于是空气再次安静了下去。
穆九倾觉得穆初阳大概真是在西疆呆久了,竟然是这般不知死活。
她风风火火走上前去,对这穆初阳就是一拳,“你怎么跟当今皇上没大没小的!”
穆初阳自然是躲过她这一拳,顺手抓住了穆九倾的手腕,皱眉,“他不是皇上,他是我的病人。”
庆帝笑吟吟看着两人,“原来是兄妹二人,难怪都是人中龙凤。穆九倾,你可知你兄长今夜一出手,就治好了朕咳血的病症?”
穆九倾闻言不觉挑眉,这才知道原来今日留值太医院的便是不知怎生混进去的穆初阳。
庆帝在无痕宫受伤、穆九倾派阿胜到太医院宣召了御医赶往锦绣宫。
偏偏就这么巧,穆初阳是新晋的太医,又恰好是他轮值。
大丰皇宫里鲜少有长得这般出众的男子,先前十几年里也就只有一个魏宸淞长出那么一张精致妖孽的脸来,如今多冷不防一见穆初阳,庆帝自然会留意到。
爱美之心本是人类天性。
庆帝多看了两眼,正要讲话,却是穆初阳自己上前替他诊脉,当即诊出庆帝中毒时日已久,有咳血之症。
说着不由分说替庆帝施针,花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庆帝吐了一口瘀血,原本以为是庸医,正想着要赐死,却是穆初阳另一手已经不知不觉调制好了烫伤药膏。
时间估算的分毫不差,似恰是水到渠成。
庆帝如今想起来,也忍不住大为赞赏。
看着穆九倾笑道,“原来是你的兄长,那便不奇怪了。话说原来你有亲人,当初你远嫁到京城来,所有人都传你无父无母。”
穆九倾心里一紧,她虽然自己不怕上战场,但不想父母也卷入朝堂之事,微微一顿,正要开口寻个由头推脱,穆初阳却是淡淡开口了,
“她当初有眼无珠非嫁给那个林赋禅,父母自然是不要这个不孝女了。只不过毕竟是我妹妹,听闻这丫头在京城处处碰壁,身为兄长自然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这话说得有几分一语双关,语气也重。
穆九倾心道他怎么敢在这个时候跑到庆帝面前一副要算总账的样子,忍不住一阵肝颤。
她当初上战场偶遇兄长来替自己接生的时候,的确是说过一些在京城中日子过得不顺遂的气话,但那时候临盆在即,她被痛觉击得溃不成军,说了些过于柔弱的话。
但她说的那些大多是针对林赋禅当时典妻一事的,庆帝虽然彼时也穷追猛打让她很是心累,但时过境迁,如今林赋禅都死了,庆帝也已经脱胎换骨,她实在是搞不明白兄长怎么会突然跑来替她出头?
而且,他这语气这架势,难道要找当朝皇帝算总账不成?
但穆初阳的性子从小就极为执拗,行事有些看不透路数,她的确吃不准。
不说西疆战事迫在眉睫,退一万步讲,若是庆帝真有个三长两短,便是他二人武学修为很高,也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