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盯着安宁长公主的画像足足有一柱香时间,才惆怅地叹了口气。
“罢了,再怎么看,终究是朕毕生不可得的。皇位、天下,朕可以抢夺,也没能守住,长公主放在心里,倒是个念想。”
堂堂一朝天子,竟然失意至此。
王德全越发觉得他可怜,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上,左右事情都有旁人做,您不如早点歇下吧,总好过胡思乱想。”
庆帝点点头。
“大约是朕真的老了,如今越来越喜欢回忆过去。”庆帝缓缓舒了一口气,“朕在想,若不是那时硬要辨认他是不是一个太监,逼着他在朕面前验明正身,或许,他便不会心中对朕生了嫌隙。”
直至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安安稳稳坐了那么多年的皇位,竟是因为有个得力的助手。
王德全没说什么,服侍庆帝到勤政殿的侧殿,专供帝王休息的寝室里。
待庆帝的呼吸缓缓均匀了,王德全这才手持长烛,缓缓走到勤政殿外。
空气格外清新。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这才开始恐惧地发动。
庆帝竟然知道他是旁人派来的,但是,却也没有动杀心。
只怕是……
皇上如今感叹自己身边无人可用,所以,不想连他这没用的老奴才也失去了吧。
不过,料想庆帝是不知道的,当初那个他验明正身的太监,是魏宸淞自小的替身,南宫毅心思缜密,早料到庆帝多疑,早早给魏宸淞准备了一个身形容貌皆十分相似的替代品。
先前在城郊发现的那具尸体,正是这个替身。
只是,替身毕竟只是替身,那惊才绝世的九千岁,终究是世间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
不知道他如今到底身在何处?
“若是……九千岁还活着,将来只怕我得讨个赏赐。”
也不要什么荣华富贵,这太监总管做了这么些年,不过也就如此。
他只是想替庆帝赵沛求一个保命符。
实在是,这么些年看在眼里,觉得他内心深处,终究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
只是,也不知道,还活不活得到那个时候?
如今这局势……
谁也看不透啊。
就在王德全离开之后,庆帝躺在床上,又睁开了眼睛。
他眼底多了几分肃杀之气,倒不似在王德全的面前显得那么颓丧。
“既然来了,就现身吧,朕如今还使唤不动你不成?”
一个黑衣人翻身跪在地上,“臣无用,皇上息怒。”
庆帝冷冷笑了一声,“朕早说你在战场上没什么用,你做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战场上明刀明枪的,你自然不行。”
此人正是先前庆帝的心腹暗卫,无名。
西疆战场失礼,自然也是此人杰作。
“朕不是不给你机会,是机会来了你掌握不住。罢了,你去北蛮查得如何了?”
“回皇上,臣查到,魏宸淞还活着,他人在北蛮。”
庆帝的心脏猛烈一跳,随后阴沉了几分,“他果然还活着。”
呵,真不知道是他命太硬,天都不收,还是他天选之人,命不该绝。
“那么,他和穆九倾,有联系吗?”庆帝忍不住握了握拳。
无名摇了摇头,“据臣观察,魏宸淞如今应该是已经失忆了。”
“你确定这次你打探清楚了?上次也是你监视了魏宸淞许久,告诉朕他已经废了,可如今……”庆帝坐起身,冷冷直视无名,“你知道朕怎么对没用的人吧?”
若不是身边无人可用,庆帝对于这种办不成事的酒囊饭袋,原是不打算留的。
为何这世上就不能有既忠心,又听话、又有能力的臣子?
唯一一个能力才干挑不出半点错的,偏是要带头反他的人。
庆帝一阵怒意,随后只觉胸腔一阵想要呕吐和阻滞,皱眉压下后,看着无名。
无名没察觉到皇上的不适,只道天子施压是因为驳斥自己的武能,当即扣头。
“回皇上,上一次是魏宸淞有意防着臣,他终日在屋内,还找了一个婢女做出哭天抹泪的样子来,臣不得靠近,所以被骗过去了。可是如今不同,臣在北蛮边境潜伏多时,发现那魏宸淞确实先前差点便死了,只是有个厉害的老家伙,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他起死回生了。”
他生怕庆帝不信,一股脑絮絮叨叨全部说出来道,
“那老头听闻是鼎鼎有名的大夫,有人称呼他医圣,虽然性格古怪了些,但臣假扮作砍柴人,免费给他送柴,时日久了,那老头才稍微对臣放下戒心。臣和那魏宸淞聊过几次,甚至说了穆九倾现如今被发卖到月楼去了,他也不为所动,因此臣料想,他确实是失忆了。”
庆帝点了点头,起身,走向无名。
“你做的很好,很好。”
无名刚刚才心定了两分,忽然间寒光一闪,眼中最后看见的,竟是自己已然身首异处!
“皇……上……”
呢喃在口中未能说出的话,只是一生谨小慎微最终一无所有死于非命的困惑不解。
庆帝擦了擦手中的匕首,语气森冷。
“你说什么不好?说穆九倾被送入了月楼?呵……没用的奴才,既然活腻了,朕成全你。”
心脏剧烈跳动。
庆帝知道,他不只是因为穆九倾才动了杀意。
是杀戮的欲望本身驱使着他。
他坐回到床上,看着地上的尸体,若有所思。
“魏宸淞、风神一族、鬼僧医圣……呵……终究是所有人,都勾结在一起要朕死!”
“朕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就算死,黄泉路上,朕也要路上多个伴才是……”
……
穆九倾来到无痕宫前,恰好见到守夜的是龚程。
他一身黑衣,左肩上绣着一朵白色莲花,看起来甚是庄严肃穆。
穆九倾先前从另一名在无痕宫轮值的侍卫阿胜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