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脑子里还在权衡利弊，但此事穆九倾已经开始换夜行衣了。
待她整装待发，穆九倾已经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要一个答案！
如果天意要她重生一世，就是为了继续错过毕生所爱，那么这次重生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她注定要错过那个男人，那么即使复仇又有什么乐趣？
江徐徐死的时候，她只有几分唏嘘；
老林氏死的时候，她只是觉得解脱；
林赋禅死的时候，她只是觉得恍惚；
恩怨是非曲直，这些事情从来就不能真真正正讲个清楚明白，复仇的意义，也不过是她求得一份安宁和平安而已。
但她向来只是快意恩仇，却并不沉溺于欣赏对方低头的模样。
穆九倾思量片刻，俯身在案前写下了作战策略，装入信简留给楚言，自己则轻装出行，带上武器施展轻功一路往龚程施放信号的方向去了。
毕竟以她的身手，神不知鬼不觉地一来一回，兴许还是有些希望的。
若是运气好，也许还能把龚程救回来。
虽然敌方军营的情况打探得并不十分清楚，却也知道了七七八八，目前只知道大概人数有二十万，这个人数已经非常棘手，因为西疆一带尚有增援可能会来。
更休说，西疆北蛮的士兵骨血里就是好战嗜杀的，比起天生内敛温柔的中原人，他们原本就以更原始野蛮的方式生活，因此在作战方面，他们本就更占优势。
穆九倾手里这些士兵，大多是跟着勤王戍边多年，日子虽苦，但却相对和平，真刀真枪上战场互相厮杀的机会很少。
因此这些将士们出战，若是真打起来，不见得人数占优势就一定能赢。
她索性亲自前往龚程发射信号的地方再探探虚实也好。
趁着夜色正浓，穆九倾索性轻装上阵，她脚程极快，不消三个时辰就来到了半山腰上。
先前便已知晓，这座山极其险峻，山上连飞禽走兽都鲜少有。
难怪明明地处要塞，本该是双方兵家必争之地，却没什么人来此。
倒是很符合那鬼僧医圣的脾气。
穆九倾一路细细回想过，自己自幼在北蛮边塞长大，却是不曾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想来这老头脾气古怪，因此没什么名气。
如此说来，会遇到兄长穆初阳，倒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不晓得他又是怎么会知晓魏宸淞的下落，又把他带来这里的？
穆九倾越想越是心中充满疑惑，她不曾停下脚步，加快了动作，终于看到了半山腰上的那户唯一的一盏孤灯。
她纵身一跃跳到树上，免得自己被率先发现，随后便盯着不远处的那户人家。
已经是深夜，屋内虽然亮着灯，但却是看不见几个人影。
穆九倾微微等候了片刻，始终不见房间里有人，只是栖身树下能看见外面彩云村里一片灯火祥和的温暖感。
蓦地，栖身的树枝微微一沉，身后一阵清冷的气息，人却暖了一分。
穆九倾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素来只闻梁上君子，姑娘在树上又是在做什么？”
那声音太过熟悉，即便听起来不带一丝情感，甚至有些冰冷，仍然让穆九倾心里一阵剧烈的震荡。
她回过头，映着已经淡去的月色，对上身后的男人深邃而悠长的目光。
“魏宸淞……”
男人盯着眼前的女子，深深蹙起了眉。
半个时辰前他就感受到了这女人的气息，不知道她已经在这里待了多久，但是他很清楚这女人必然是来者不善。
因着一屋子躺了三个人，两男一女，其中一人还是西疆北蛮某部落的首领，事情有些棘手，他便只是点了他们的穴道，想赶在那脾气古怪的老鬼回来之前稳住这几人，免得屋子塌了院子乱了那老家伙又是一顿发疯。
索性是等他在屋子里彻底安顿好了一切，那女人也没有进来的意思，这一点倒是让他很吃惊。
不过，眼看这女人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才终于出手了。
从房子后面绕到树林里，又绕到这女子身后。
欺身靠近的一瞬，有一刹那熟悉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但是下一刻，他已然把这女子半是调戏半是挟持地拥入怀中。
他并不是个轻佻的性子，对美色也没什么兴趣，只是不知怎么的，对这女子偏偏有些有意无意的亲近，好像一切理应如此。
女人回过神来，眉目间带着一种世间女子罕见的倨傲倔强，但却又带着一种入骨的妖娆，他在脑中闪过了几个暧昧迷乱的画面，最终那些荒唐的臆想里，那个用身体困住他的女子就在眼前。
身体本能地有些发热，而眼前的女子却是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里带着一层浅浅的泪光，唤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魏宸淞……”
两人就这么在树上静默地对峙了片刻，直到半晌后，魏宸淞回过神来，一掌劈向穆九倾的肩膀。
穆九倾何其机敏聪慧，自然也察觉到眼前男子的异样。
掌风未到，杀意已到。
他似乎对自己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穆九倾格挡开去，第二拳又已经攻来，竟是不给她分说的机会。
若不用尽全力，别说好好聊上几句，能不能安然无恙回去军营只怕也是未知之数。
两人在盘根错节的老树上你来我往打了十几个回合，树枝一声脆响，终于不堪重负，断裂落在了地上。
穆九倾自然也一并轻盈落地，却见魏宸淞仍然停留在树梢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
无论什么时候，他的眼神都依旧如此睥睨苍生。
他的眼神太过陌生，不是恨、不是恼、不是厌恶，而是纯粹的戒备。
穆九倾有些慌乱，她不能明白，这男人怎会不记得她？
那个在上一世因她的死而几近疯魔终生不再笑的男人，终于厌倦了她，选择了遗忘吗？
“魏宸淞……我无意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