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微微一顿,魏宸淞虽然不是主子的身份,但真论起地位实权来,怕是宫里没哪个人敢把他当奴才用,哪怕是庆帝,也是要给他留点面子的。
便是魏宸淞此前和皇上的关系有些扑朔迷离到一言难尽,现如今他人站在这里,就说明他不是个可以轻易看轻的存在。
这世上,只有凤凰可以浴火重生。
从前魏宸淞还得势的时候,梅氏就很少去惹他,若非必要,她是尽可能招惹也不招惹这位九千岁的。
哪怕她如今有皇贵妃的头衔,也知道魏宸淞的危险。
谁都不想往身上揽些烂摊子,莫名其妙地掉脑袋。
也不知道云萼这丫头有几个胆子,竟敢就这么上赶着来招惹魏宸淞。
魏宸淞狭长凤眸定在云萼身上,约莫驻留了片刻,不多时,露出一个如玉的微笑来。
“云萼姑姑,既然是皇贵妃身边的红人,只怕我整顿宫规也要看皇贵妃的面子,须得有所避讳了。”
梅氏觉得心头一颤。
这男人笑起来当真好看,分明一双桃花眼,可眼底却尽是锋芒,暗藏杀机。
随随便便一句话,看起来轻描淡写,但若是要治罪,也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就从恭维她皇贵妃位高权重变成了可以治她死罪的罪名。
更别提前几日被庆帝逼着赶鸭子上架做了几日垂帘听政的傀儡,落在这宦臣手中,桩桩件件都是死罪!
偏偏,云萼不懂其中厉害,只是低着头嫣然一笑,
“九千岁谬赞了,奴婢不过是锦绣宫的掌事宫女,在宫中负责大小事宜,哪里比得上九千岁位高权重,掌管前朝后宫一应事务来得这般繁忙。”
她倒不是故作娇羞,这会儿靠近了魏宸淞,云萼只觉男人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香气,和宫里那些太监全然不似一个类型,便是当今天子,与之相比也要逊色几分。
只是靠得稍近些,云萼的脸都有些红。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声音这么好听的男子?
他哪里像个太监?
这声音就像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蕴藏的若有若无的笑意让她整个人都飘飘欲仙起来了。
然而,下一瞬间,云萼忽然便从天堂坠入地狱。
男人好看的眉眼忽然间凌厉起来,尚来不及让人探知他眼底的寒意为何那般冰冷,顷刻间,他的声音已有几分如死神催命。
“知道我事务繁忙,还敢打断我和皇贵妃娘娘之间的谈话?你是因为自家主子如今身为皇贵妃恃宠而骄了吗?”
云萼怔怔地看向眼前的男子,她不明白这男人怎的一瞬间就会变了脸,明明他对自己应该不是很讨厌的。
他方才还用有些温和的语气跟自己讲话,那语气里分明是有笑意的!
云萼回过神来,却是已经被几个太监按倒跪在了地上。
魏宸淞用极其淡漠的声音缓缓道,
“入宫这么多年,规矩还这么差,可见平日里仗着主子得宠,确是行事很嚣张了。不给你留点教训,只怕你不清楚天下之主究竟是谁了。”
几个太监不知怎的,平日里明明都是任人打骂还一脸笑意的好欺负性子,可今日见了魏宸淞,一个个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个顶个的面目可憎不留情面。
“云萼姑姑莫要挣扎了,奴才们是听九千岁吩咐,可不敢放了您,要是您胡乱动弹,那只怕姑姑就不止受罚这么简单了。”
不用这几个太监把话说的太明白,云萼也知道自己情况不妙,天杀的几个阉人把她手臂擒住,力道大得惊人,像是要活活拧断她的手臂一样。
自打梅氏入宫为妃以后,云萼自是也把自己当半个主子的,何曾吃过这些苦头?
当即又惊又怒,扯着嗓子大吼,
“你们几个阉人!敢当着皇贵妃娘娘的面对我这般无礼?”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不对了。
她骂这几个太监是阉人也就罢了,她连着魏宸淞也一起骂了,这岂不是自己上赶着要掉脑袋吗?
她惊慌失措,转头看着一旁的主子梅氏。
“娘娘!娘娘救我!”
梅氏微微咬了咬唇,她自然是不忍心看着自家陪嫁就这般被杀,当即上前给了云萼一个耳光。
“你这刁奴,当真是不让本宫省一点点心!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你!”
按说,以她皇贵妃身份,奴才犯了错,亲自掌掴责骂之后,寻常也就这么一笔带过了。
这就好比民间哪家孩子犯了错,若是双亲先行责骂,旁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要不是大错误,基本都不了了之了。
毕竟云萼也不是对皇上皇后一类的主子大不敬,说句不恰当的,便是真对一品大员有所冲撞,梅氏这般也可以保下他了。
然而魏宸淞却是丝毫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他看了云萼一眼,仿佛对方已经是死物一般,不过刹那便移开了视线,转而看向皇贵妃。
“不知道皇贵妃娘娘打算如何教训犯事的下人?”
“你!”
梅氏一时气结,她万万没想到,魏宸淞竟是这点面子也不留给她。
虽然她知道做了皇贵妃以后应当谨言慎行,可毕竟这些时日后宫之中大小事宜都在她掌握之下,太皇太后卧病在床仍然将养着,不出错地照顾着便是,废后朱氏早已不在宫中,皇上又龙体抱恙,她除了偶尔在前朝被那些老臣挤兑着受点闲气,还真没什么人敢这样下她面子。
“九千岁,得饶人处且饶人,本宫……”
一句话还没说完,魏宸淞轻嗤一声,倒也不是故意打断对方,可梅氏自幼便是贵女出身,何曾受到过这种奚落?
当即便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本宫可是说了什么好笑的话,让九千岁这般耻笑?”
其实换作寻常太监,哪怕是掌印秉笔的重权在握的宦臣,甚至诸如尚书之类三品以上且手握实权的大臣,都不至于让梅氏堂堂皇贵妃这般忌惮。
可……这是天子都忌惮几分的魏宸淞!
等等!
梅氏脑中灵光乍现,终于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