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任谁这么折腾心情都不会好。
即便面对的是皇帝,穆九倾此时也没什么好脸色。
“你变了。”
穆九倾端着姜茶的手微微一顿,这已经是第二个如此说的人了。
白日里是庆帝,半夜里是龙帝。
该说他们不愧是一家人吗?
“人哪有不会变。”
鬼鬼祟祟不是帝王应做的事情,穆九倾自然也不会拿出臣子的态度恭敬对待。
穆九倾没有忘记在护国寺看到被风神一族护送进来的穿着龙袍的蛟龙时的心情,有不平,有后悔,也有……恨。
待坐上龙椅的蛟龙允她上朝听政之权后,她也知道蛟龙顶着多大的压力、冒着何种风险,所以她努力调整心态,去平复,去感恩。
可如今放下了,她又会想,凭什么呢?
当一个人无所求,也就无所畏惧。
穆九倾也知道,她其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敢如此硬气,是因有所依仗。
但凡大丰对西疆和北蛮有所忌惮,就不敢要她性命,否则便是捧着把柄让人家抓。
何况魏宸淞也不是白给的。
谋反很难,想要颠覆江山却容易。
“这个时辰过来,陛下总不会就为了同我说这句话吧?”反正她不急,爱说不说。
龙帝直视她,“你去护国寺了。”
“怎么?护国寺去不得?”穆九倾暗想,果然是为了此事,只是不知道龙帝是让人盯着护国寺还是让人盯着她。
穆九倾拳头又痒了。
奈何她武功尽失,没法动手,也不好使绊子。
她深知他的实力,自然不会做螳臂当车之事。
至于下毒……犯不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穆九倾想骂人了。
她就说了尘那秃驴怎么会无端送她个内侍做传信之用,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去他娘的吧!姑奶奶不伺候了!
“护国寺因有皇室先祖牌位,又有了尘大师在,并未在山下开设粥棚,护国寺只是拿出粮草和银钱捐给了朝廷,让朝廷代为施粥,他们不收留灾民,可也没有不允许香客上山。”
“若是不准人去,陛下可以下旨让护国寺山门紧闭。”
“您既然没有下此令,护国寺的方丈也没有下此命,我带孩子上山求个平安福,怎么,还要同您请示一番才能行动吗?”
“庆帝剃度出家,号了尘。”
“了尘大师一未闭关,二未修闭口禅,我既然过去了,自然要见见故人。”
穆九倾冷笑,“我的态度如何,想来太皇太后或者安宁长公主已经同您说过了,不然我从山上带了个人下来,想必半夜闯进宅子的不是您,而是禁军了吧?”
“朕……穆将军便是如此看朕的?”龙帝一怒之下,手指用力,竟将茶盅捏出道道裂痕。
好在他即使收手,茶盅并未碎裂。
不过姜茶还是顺着裂痕渗出,滑过桌案,滴落在地。
见他尴尬,穆九倾伸手从他面前将茶盅拿走,丢到一旁,“不能用的不要便是。”
龙帝心跳陡然加快,“你……”
“陛下,您到底要说什么?若是消磨时间,恕我不能奉陪。孩子爹不在,我得陪孩子,不然他们夜里惊醒看不到我,可是会哭的。”
穆九倾虽然嘴角带笑,却已没了耐心。
龙帝开口,“朕要把那人带走。”
果然如此。
穆九倾摇头,“不能带走,但是可以见。”
她打了个响指,便有人问她有什么吩咐,她才叫出安顺的名字,安顺便已经出现在门外。
“将军,奴才在。”
“进来吧!有位贵人想要见见你。”
安顺推门而入,脚步轻盈,落地无声,脊背微微前倾,肩膀紧绷,一看就是内家高手。
与其说他是内侍,不如说他是刺客。
他垂在身侧的手,仿佛眨眼间便能摸出匕首刺出。
穆九倾眼皮一跳,总算明白安顺身上的违和感是哪里来的了。
内侍因身体特殊的原因,走起路来总是微微躬身。
可安顺同其他内侍又不一样,他的姿态,是一种虽然会扑向猎物的姿态,是十足狩猎的姿态。
庆帝将安顺给她,定存着试探龙帝之心。
过去穆九倾只觉庆帝昏聩,无治国之才,如今再看,庆帝没让大丰断在他手里,心机手段是不缺的。
估计庆帝心上的窟窿眼儿比蜂窝还多。
“便是之前没有见过,想来也对彼此不陌生。”穆九倾起身道,“安顺是了尘大师放在我身边给我帮忙的,陛下虽然富有四海,却也需给了尘大师三分颜面!”
“我府中有孩子,不能见血,若是有人想要打打杀杀,只要飞出院墙,阖府上下一律听不见看不见。”
“但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魏宸淞离开前,可是去了北蛮驻地见了呼延信的!如今我家寒儿和意儿身上还带着呼延信给的见面礼。”
“想动手的话,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穆九倾对庆帝和龙帝都不客气,安顺在她面前,自然也不会更有脸面。
“行了,你们说吧!”
穆九倾话落,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他们,干净利落地离去。
回房之前,她还不忘叮嘱侍卫,不许里面的两个人动手,更不许他们乱走。
他们可以在屋里谈话到天亮,他们也可以滚出去杀个你死我活。
可在她的地盘上,是龙也得给她盘着!
“他们只要离开这间屋子,就必须离开,一旦他们乱走,立即绑了丢出去。”
穆九倾说得光明正大,压根就没想过背着人。
她警告的是龙帝和安顺,自然要让他们听个清楚明白,免得回头说其中有什么误会,又是一顿歪缠。
她穆九倾既不是皇帝,也不是御史,没法子管尽天下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