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穆九倾便做了梦,梦到她穿过胡杨林,走进了山。
山坡上,成片成片的红色花丛,看不到一片绿叶,映入眼帘的只有血红血红的颜色。
有风吹过,花丛簌簌抖动,红色海浪一般,又或者她的脚下本就是血海。
穆九倾有些不安,有些焦躁,她不再朝旁边看,而是加快了脚步,看向山顶。
山顶终于有了绿色。
是茶树。
是叫凤翎也叫入梦的那棵茶树。
穆九倾心下一松,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既然是梦,早晚会醒来。
她开始在山中闲庭信步,一边欣赏诡异又艳丽的风景,一边思索做梦的原因。
是因为睡觉前,听了魏宸淞讲的野茶树救太皇太后的故事?
还是因为这棵树在召唤她?
穆九倾笑着摇头,又抬手用力在脑袋上敲了几下,喃喃自语,“什么和什么啊?穆九倾呀穆九倾,你真是疯了。”
哒哒哒!
哒哒哒!
这里不止她一个人?
穆九倾的心倏地提了起来。
她想要躲,可附近除了殷红如血的花海,连棵树都没有,她怎么躲?躺到花海中去吗?
在风中摇曳的红色花海让穆九倾毛骨悚然。
她总觉得拨开这些花海,里面可能藏着很可怕的东西。
躺进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不对呀!
花海只到她大腿,她藏无可藏,来者不也是避无可避?
可为什么她只闻马蹄声,不见人影?
细思极恐。
看不见就算了,她离开便是。
穆九倾看了眼山顶的茶树,提起裙摆拔腿就跑。
马蹄声消失不见,她耳边只有风吹花海的簌簌声和她越发粗重的呼吸声。
好甜的味道。
嗯?
穆九倾咬住下唇,不疼。
对了,这是梦,梦里怎么会疼呢?
可明明都是一样的花海,为什么之前的没有味道,这里却满是甜腻到让人胸闷的香气?
一声响彻天地的长鸣。
穆九倾抬头望去。
天边一团团红云动了起来,很快连成片,伸出带着翎羽的头部,展开连至天边的翅膀。
是火凤凰。
莫非这就是大丰第一代帝王在护国寺做的梦?
可她为什么……
若茶树能做太皇太后的替身,将毒从人身上转移到树身上,那她是帝王的转世……是不是也能说得通?
穆九倾用力摇头,企图把脑子里的水摇出去,“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刺骨的寒气袭向她的脸,穆九倾隔空一抓,“谁?”
她只是下意识地伸手,本以为会抓到一团空气,没想到手中却传来冰凉的触感。
一支长枪从她握紧的手中缓缓出现。
看着家里脸颊不到一寸远的锋利的枪头,穆九倾顺着枪柄看去,看到一双苍白无血色的手,黑色的衣袖,棕色的骏马,云纹藏蓝色皂靴……目光再向上……
穆九倾松开手,脚尖一点,朝茶树飞去。
方才一把抓住长枪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丹田内充盈的真气。
果然是梦,她的内力竟然回来了!
“擅闯……者死。”
穆九倾站在茶树枝头,“你说什么?”
那人却不再开口,而是提枪朝她攻来。
穆九倾也没有躲避,而是揉身而上。
“果然是你!”穆九倾冷笑,“在大理寺时,我就看你的面具不爽了,这次我倒要把它掀开看看,你到底是长什么样?是不是同你弄走的尸体一样,都是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一刚猛,一诡秘。
两个人竟打得难分难舍。
按说穆九倾没有兵刃在手,对战面具人应该吃亏才是,可不知为什么,面具人竟像是长在马上一样,无法从马背上离开。
这可真是方便穆九倾了。
她对付不了人,还对付不了马?
地上的花径柔韧非常,简直是天生天养的绊马索。
在差点儿被一枪穿喉的时候,“砰”的一声,马倒下了,面具人也倒下了,他的腿被结结实实压在马下。
穆九倾深吸一口气,谨慎地朝面具人走过去,“别挣扎了,越是挣扎,越容易惊马。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脸,又不是要你命。”
“再说了,一个梦而已,你怕什么?”
“不对。这是我的梦呀!所以不是你怕,是我觉得你应该会怕。”
她走到面具人上方,弯腰伸手……
一阵热浪从她身后袭来,穆九倾就地一滚,压倒花儿无数。
花汁染了她一身,甜腻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腥臭味。
“唳——”
凤凰猩红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她,满身火焰好似一下子能将她吞噬殆尽,烧得连灰都不剩。
她狼狈地爬起来,举起手,慢慢后退,“不看就不看呗!我不摘他的面具了,我下山行吗?”
被炙热的火焰包围,穆九倾舔了舔干涩的唇角,血腥味入口,让她一阵恶心。
炙热?
血腥味?
梦里会有触觉和嗅觉吗?
可若不是梦,她为何感觉不到疼痛?
穆九倾心擂如鼓。
跑是跑不过了,她两条腿能跑过人家长翅膀的?
怎么可能?
那……
她咽了口唾沫,闭上眼睛,身体向后倒去。
如今唯有藏在花海中了。
好在梦里的她是一袭红裙,只要融进花海,她就可以滚下山了。
就算凤凰用真火烧,也未必烧得着这些血肉蕴养的花。
不然凤凰落下来的羽毛都能把这里点燃。
面具人看穿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