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两人同时回头。
就看见舒年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楼梯口,手里拿着的杯子已经落地,正在顺着旋转的台阶一梯一梯的滚下来。
杯子滚落的每一道声音都像是打在了傅宴深的心上,让他的心揪紧了。
老太太已经紧张的站了起来,“年年,你……”
舒年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一只手扶着栏杆,另一只手扶着后腰,慢慢的往下走,沉默的往下走。
走到一楼。
看着地上的杯子,慢慢的蹲下来要去捡。
傅宴深抢先一步走过去,弯腰捡起了杯子。
舒年伸手,垂眸说道,“你看我,连个杯子都拿不稳,真是没用啊。”
一只白嫩的小手手心向上,正在讨要杯子。
傅宴深却没有把杯子放上去,而是直接抬手握住了舒年的那只手。
目光复杂地问道,“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小姑娘抬起头,目光灼灼,像是盛夏的太阳,仿佛让人无法直视,声音轻柔动听,“阿宴,你想要让我问什么?”
一句话却将傅宴深堵到无计可施。
傅宴深不爽的摸索了一下手指,最终还是把杯子递给了舒年,舒年一个人慢慢的走去茶水间里倒了水,“奶奶,我上楼休息了。”
老太太连连点头。
看着自己最喜爱的孙媳妇儿一步一步,踽踽独行。
老太太赶紧拿起手杖戳了戳傅宴深的腰,“快上去给我哄哄啊,年年肯定是听到了,现在还不能接受,既不能接受自己找到了亲生父亲的事实,更不能接受自己刚刚找到亲生父亲就已经阴阳两隔,连一声爸爸都没有机会叫出口,年年心里苦啊,你快上去好好开导开导。”
人生第一次,傅宴深的脚步像是被站在了原地,无法迈出自己的双腿,他心里有些惶恐,对,就是惶恐。
是害怕。
这件事情,是他一直在死死隐瞒着。
在老太太的不停催促下,傅宴深还是迈着沉重的步伐上楼了。
推开门。
就看见舒年抱着硕大的叮当猫坐在飘窗上,目光呆滞的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
傅宴深走过去,在飘窗旁坐下来,“小尼姑……”
舒年转过头冲他笑,笑得眉眼弯弯,却藏着破碎,如削葱根一样的手指指向窗外,“阿宴,你看那朵云,像不像一家三口啊?”
傅宴深:“……”
舒年把自己的下巴按在了叮当猫的脑袋上,“阿宴,你很快也要当爸爸了。”
傅宴深:“……”
他半蹲在舒年面前,想要去抚摸舒年的手,却被小姑娘不着痕迹的躲开。
傅宴深眸子低垂,声音沙哑,“年年,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
舒年的眼泪终于落下了。
啪嗒啪嗒,全部滴在了叮当猫上。
她把自己的小脸埋进毛茸茸里面,毛茸茸的包纳性很强,不仅可以包住眼泪,还可以包住哭声。
傅宴深强硬的把叮当猫从舒年怀里抽出来,把人抱在怀里,一只手按着舒年的后脑勺在自己肩膀上,另一只手顺着她的后背,“哭吧。”
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卧室里回响。
她声音悲鸣,含糊不清的说,“阿宴,差一点点我就可以有爸爸了,可是现在没有了,爸爸妈妈都没有了,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每一句哭诉都像是一记拳头,狠狠的砸在傅宴深的心里,砸的面目全非。
——
门外
阮姨扶着老太太,担忧的问道,“少奶奶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和少爷离心了?”
老太太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就看老三的造化了,真是造孽啊!这也是两个孩子的缘分,阿宴的母亲当年经常受到童伯远和年年妈妈的照拂,现在两个孩子兜兜转转,走到了一起,想必是他们冥冥之中的保佑。
这两个孩子都是命苦的孩子,阿宴,你知道的,年年更不用说,他们都只是二十多岁的孩子,老天爷怎么忍心下手呀?”
老太太拍了拍阮姨的手,“陪我去后山走走吧。”
阮姨担心的说道,“降温了,外面太冷。”
老太太笑了笑,“所以才要适应,适应了冷,就又能熬过一个冬天了。”
阮姨立刻呸呸呸,“老太太的身体好的很,还能帮忙带重孙子呢,到时候,小小少爷出生了,家里可就热闹了。”
老太太目光悠远,“我也盼着那一天。”
——
翌日
傅宴深带着舒年去了童伯远真正下葬的地方。
刚到目的地,天上就已经飘下了小雨。
傅宴深默默的打开一把硕大的黑伞遮挡在两人头上,随着雨势越来越大,小姑娘浑身上下还是干的,傅宴深外侧的肩膀已经湿透。
五分钟之后,童以航夫妻两人也来了,童以航的手里抱着骨灰盒,来到坟墓前,童以航看到舒年,犹豫之后,把骨灰盒递了过去。
舒年恳切的说了一声谢谢。
小姑娘抱着骨灰盒,踩着泥泞的土地,一步一步的走到坟墓前,把骨灰盒放在了另一个骨灰盒旁边,工人开始施工善后。
舒年走到墓碑前,两块墓碑牢牢的挨在一起。
那块已经经过了二十一年风吹雨打的墓碑,早已经蜕变了色,上面没有照片,只是写着:
苏长笙之墓
立碑人:童伯远,夫
原来……
原来她的妈妈叫苏长笙,可偏偏就没能长生。
傅宴深也注意到了这个名字,只觉得讽刺。
苏长笙没能长生,胡念恩从不念恩,只有童伯远,的确是薄缘。
旁边的一块崭新的墓碑上,刻着苏伯远三个字。
他终究是丢掉了童家,丢掉了枷锁,以她之姓氏,冠他之名。
西方一道霹雳划破苍穹,雨越来越大,刚刚修好的坟墓被雨冲刷的无比干净,舒年在雨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