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三,大暑,宜杀人。
大明现任诸罗县令张岳乘着牛车,带着一队人马进了台弯府城。
一入城,便看到城内一处菜市口热闹的很,已然挤满了百姓。
张岳有些好奇,便下令牛车靠上前去,自己则从车上站起来,朝里头看。
就见着里头原来是一个刑场,刑场上跪了一个,后头还排队站了十来个,全是背后插着令牌等待砍头的人犯。
不过怪异的是,这些罪犯虽然披头散发,一身狼狈,却能明显看出身上的衣着服饰不似寻常百姓,倒像是那些个地主老爷们。
一名提着鬼头刀的刽子手,身边还带着个徒弟,站在那唯一跪着的人犯身边闭目养神。
头顶太阳渐渐热了起来,似是到了正午时分。
刑场后方,一处临时搭建的监斩台,一身儒袍的年轻人坐在主位,脸上带着些迟疑。
这时,身旁负责记录的师爷看了看天,开口提醒:“大人,时辰已到,该斩了。”
这名年轻的监斩官还想说些什么:“可……”
师爷再次提醒:“这是大王的旨意。”
年轻监斩官脸色一滞,咬了咬牙,抽出签筒里的令签,往地上用力一扔,似乎使出了浑身力气:“斩!”
一声令下,刽子手的小徒弟看到了,连忙提醒提醒师傅。
刽子手睁开眼睛,提起鬼头刀,徒弟连忙端起一碗水递上前。
刽子手喝了一口,又猛地吐在鬼头刀上。然后拔出了人犯背后的令牌,手起刀落。
噗呲……
鲜血喷涌,人头落地。
一旁负责押送的明军连忙押着下一個人犯继续上前接力。
几乎每砍一个,在场围观的百姓就要叫一声好。
外围,张岳似有所悟,对着最外面一名凑热闹叫号的百姓打听道:“诶,老哥,这里头砍得都犯了啥事儿偏挑午时三刻来砍脑袋”
“你特么谁啊老子凭啥……”
那人还没骂完,就见到张岳身边站了十来个凶神恶煞的壮汉,瞬间整个人就怂了。
“啊……这位大爷,您就当小的刚刚说的都是屁话。”
张岳倒不在意,只是好奇的看着刑场里头:“我问你,这里头砍的都是些什么人”
那人挠了挠头:“这个啊……不太清楚,听官府说,好像都是些什么通敌叛国的大户老爷们。”
通敌叛国还是大户的老爷们……
行吧,张岳差不多听懂了。这是在借题发挥啊!
张岳没有继续再看,只是一声令下,乘着牛车直奔府衙而去。他的背上还背了一个行囊,行囊鼓鼓囊囊的,里头似乎装了什么东西。
……
“你说谁”
朱怡炅放下手中公文,颇为诧异的看着王礼。
“诸罗县令,张岳。”王礼回道。
“张岳……这传于诸罗的檄文王爱卿已经发出去了”
听到张岳的名字,朱怡炅一愣,旋即又有些意外。毕竟,这传檄招抚诸罗县及北方诸番社的决定,是前日才刚定下的。
考虑到诸罗县并非明军所下,又从开始就与朱大王保持着臣属关系,算是有些香火情,既师出无名。所以是能不动兵,尽量不要动兵。结果,今日那诸罗县令张岳便自己过来了。
再换算中间的路程,也就是说,从他们这边还在讨论是征伐还是招抚的时候,张岳就已经南下出发了。
王礼只是微笑:“臣不敢,张县令似乎是自行前来。”
“……既如此,且宣他进来。”
看着王礼脸上的笑容,朱怡炅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人家既然来了,那见见也无妨,若是果真能趁机说动其归降,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没过多久,一身布衣的张岳来至王宫大殿。
就见朱怡炅身着龙袍(终于有龙袍可)居于龙椅,左侧是王礼为首的府城要官,右侧则为杨恭等军中大将。
“臣诸罗县令张岳,叩见大明监国殿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岳一入大殿,便朝着龙椅上的朱怡炅当场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朱怡炅点头,正要令其免礼平身,却见张岳叩拜完以后,两手忽然打了个怪异的手势,再次叩拜。
“福建天地会弟子张岳,叩见大明监国殿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话一出口,全场寂静。
天地会,福建天地会,这张岳竟是天地会成员。怪不得这家伙会跟着一起反清复明,本以为只是单纯的官逼民反,不曾想,原来是个职业造反户。
不仅朱怡炅震惊,杨恭这些曾经的清廷将官同样也很吃惊。这天地会他们是知道的,一直以来都是民间隐秘的造反组织,据说还是当年明郑所创,打的旗号就是争天夺国,反清复明。
离得近的,就在十年前,福建泉州就有一个叫陈五显的天地会成员,聚众两千,发动起事。
但由于准备仓促,被蓝理大帅轻松镇压,其人也被抓住送至京师处决。
经历那次后,整个福建都被朝廷给扫荡了一遍。本以为自那以后福建的天地会应当灰飞烟灭了,却不想不仅还在,甚至还扩散到了台弯府。
朱怡炅渐渐回神,又见王礼一脸淡定,显然是早就知道。再联想到先前王礼来报时满面红光,且还先行把人带到了王宫,当即也是猜到这张岳此行的目的。
“原是天地会的朋友,快些请起!”朱怡炅连忙抬了抬手。
“谢殿下!”
张岳又是一拜,这才不紧不慢的起身。
朱怡炅说:“张卿……张先生既是福建天地会的人,不知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啊”
刚起来,连膝盖上的灰都没来及拍的张岳,当即再次纳头拜倒:“回监国的话,张岳并无他事,惟愿率领台弯天地会众,及诸罗一县之地,归附我大明,还望监国殿下应允!”
这张岳,还真是率部来降的。现在,只要朱怡炅点个头,这台弯最后一个县,就能真正并入大明治下,台弯也就彻底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