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吟知走后,林豆蔻就着深夜的黑暗继续躺下,可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一直睁着眼睛直到天亮,神针递了消息进来,说太傅之女李沫瑢已经到了花厅。
林豆蔻便不能再赖床,只得起身,梳洗更衣,簪花打扮。
神针伺候着她走进花厅,她一眼就瞧见了李沫瑢。
李小姐细皮嫩肉,一张瓜子小脸清秀白净,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留了大半的空。
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抿着唇“看”向林豆蔻的方向。
分明知道她看不见,但是林豆蔻依旧含笑点头。
站在李沫瑢身边的依旧是那个嬷嬷,嬷嬷满脸横肉,看着凶相毕露,一瞧就是不好相处的,不过吃了林豆蔻从前的挂落,现在是一点都不敢表现出不规矩。
“见过墨王妃娘娘。”嬷嬷躬身行礼,格外伏低做小。
她戳了戳李沫瑢的胳膊,林豆蔻上前一步,制止了李沫瑢起身行礼的动作,扭头注视着嬷嬷,冷声道:“你出去。”
嬷嬷一愣,讨好地笑:“是……”
神针盯着嬷嬷走出去,也跟在嬷嬷身后出去了,花厅里只剩下林豆蔻与李沫瑢二人。
“我打听了你的口味,知道你从前最喜欢喝六安茶。”林豆蔻把茶盏推过去,刚好挨着李沫瑢的小尾指。
李沫瑢的手有些冷,林豆蔻想了想,又将暖手炉塞进她的怀中。
“娘娘,这不好……”那张小脸微微一红。
她咬了咬牙,倏地起身。
“噗通”一声,在林豆蔻面前跪下了。
林豆蔻眸中精光一闪,语气不动声色。
“你这是为何?”
李沫瑢咽了口唾沫,身形轻颤,小声地道:“那日进菩陀寺,父亲对臣女抱了极大的期望,臣女没能入和王殿下的眼,父亲对臣女发了好大的怒气,又问臣女,其中是不是有人使了绊子,才叫臣女落选。”
“所以,你说是本王妃害的你?”林豆蔻摸了摸发间的白玉钗,只觉首饰触手生寒。
寒冬腊月还要戴着这种冷冰冰的东西,当真晦气。
李沫瑢仰着小脸,结结巴巴地道:“没,没有,王妃娘娘没做过的事情,臣女怎么可能编排污蔑!”
“哦?”林豆蔻挑了挑眉。
李沫瑢无神的眼眶里逐渐盈满了泪水,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下。
“父亲见从臣女口中问不出什么,于是就问了臣女始末,命人把臣女关进柴房思过……等臣女出来以后,却听见娘娘在宫中受了太后的罚,臣女想,这一切都是父亲的错……臣女,代父请罪。”
说完,她重重地叩首。
一下又一下。
这一下又一下的力气可谓是极重,转瞬间她的额头就见了红。
“哎……”林豆蔻叹息一声,把她扶起来,重新坐好,冲外面扬声道,“叫府医来。”
“王妃娘娘,您这是相信臣女了?”李沫瑢颤着手问道。
她宛如一只落了水的小狗,已经筋疲力竭,就等着岸边的旅人搭把手,或是看着她沉下去。
林豆蔻笑一笑,道:“本来便也没疑心你多久。你在我这里受点伤,回去你父亲也少为难你一些。”
李沫瑢小脸苍白,喉咙哽咽。
府医很快来了,给李沫瑢包扎上药,又麻利地退了下去。
林豆蔻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六安茶,倏地说道:“李小姐,我需要你回想回想,你父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改变的。这对我很重要。或许,我也能帮上你的忙。”
李沫瑢手一抖,险些把茶水泼了满身。
好在林豆蔻见事得快,托住了她的手。
李沫瑢一愣,王妃的手又暖和,又坚定,好似一下子就把她心底的阴霾驱散了。
“我……我父亲以前的确是对我很好的,可是,七年前,父亲生了一场大病,病间失去了许多权柄,病愈后就逐渐变得暴戾阴狠。他贪图功劳,带着诸皇子登高,不慎使得七皇子坠楼而亡,我父亲从此被迫退出了朝堂,若不是当今皇上垂怜,怕是,怕是……”李沫瑢垂下眼睫。
怕是李家早早就落魄了。
林豆蔻哑然失笑。
当然,李家算是阴差阳错地帮萧辞淮干掉了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萧辞淮怎么可能不善待李家呢?
要不是怕被人置喙,萧辞淮大概恨不得给老太傅立一块长生碑,日日供奉,香火不断!
一想起那个场面,林豆蔻就忍俊不禁,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
“还有呢?”她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