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夷开国以来,凡地方官员、封疆大吏,每三年进京述职一次,所谓三年一聘。
诸侯则为五年一回,称五年一朝,一不朝,则殆其爵,再不朝,则削其赋,三不朝,则六师移之。一时间,各路大员纷纷还朝,京中竟是一下子热闹非凡。
京中布局规整大气,地界以中宫为轴,恰能分为四方。
北夷立国之初,因粮仓和几大钱庄皆坐落于东城,故都戏称东边为“钱袋子”,而西边临山,风景独佳,王孙贵胄多把宅子选在此地,加之皇帝封赐土地,一时间皇亲国戚,达官显贵多如过江之鲫。靠北则是平民百姓聚集居住在此,往南走,瓦肆勾栏林立,清水街更是赫赫有名。
虽无人为界定,但东西南北四方划分的清晰分明,久之京师有谚云,东富西贵,北贫南贱。
长吉街地处城西,一条长街千余米,却只林立了几座大宅,每宅每户占地皆是不少,称得上高门出大户,豪宅旺九族。
路至西端新置立了一座宅院,占地与诸邻相比虽不算庞大,但仍五步一阁,十步一廊,内园里渠水缦回,亭台错落,长桥卧波,奇巧精致景色不输京中任何一座大宅。
“你来干嘛?”贺兰彦之横眉冷眼,嘴上满是不待见,却不忘吩咐底下的仆人备了那人喜欢的豌豆黄,油盐卷,蜜麻花,驴打滚等各色小吃。
被问的人也不回答,只四处游走,上好的湘妃竹扇并未展开,在手中转来转去,一身荼白广袖锦袍反缀了石竹色的镶边,若是别人便是媚意太浓,偏他用了,倒显得唇红齿白,一派恰好的风流。
“我来看看陛下新赐你的宅子怎么个好法?”那人三两步踏过月白石桥,不正正规规走,手臂一撑,腾身翻入沧浪亭中,簇新的皂靴在石凳上一蹬,吊儿郎当的举止倒误了他上佳的样貌。
贺兰彦之在后面拾阶而上,进的亭内,一撩前襟,双手撑膝端坐正中,侧目而视,半晌才道:“我是述职,你又为的何事入京?”
冯楚粤因只是五品,不足以至天听,考核述职也不过是吏部主事便可主持。虽风谨言嘱他入户部,但也交代下了不少当地公务,本不必急着回京。
却见冯楚粤屈身一坐,玩笑道,“我来看陛下。”
贺兰彦之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冯楚粤倒不怎样,他却红了满脸,羞红蔓延向下,连带脖子处的皮肤都是。
看陛下,这世上怕也只有冯楚粤这人才说的出口,他却是不敢的,虽然这话在心里已经盘旋了那么多年。
冯楚粤欺身腻过来,不等贺兰彦之躲避,贴近了大声嘻笑道,“我方才看你这园中居然不少景天,轻罗小扇扑流萤,可惜流萤有了,只少了持扇扑萤光的美人。”
贺兰彦之一把扯他过来,抬掌未及落下,便听得身后有熟悉女声带笑言道,“扑萤的美人在哪?也让朕瞧瞧。”
亭里的二人起立回身一瞧,只见曲水通波之处矗立着块奇石,方寸之间只可容一人,她便立于磐石之上。
其脸庞明洁,既不施脂,也不敷粉,却腮红如春开桃李,姿态之艳远胜霞飞。靥面含笑,转眄流光。
身着逶迤拖地百花软罗裙,手里恰持着一枚小小团扇。水波浩渺,佳人却在水之一方。
冯楚粤先回过神来,手肘一怼贺兰彦之胸膛,轻声吐一口气,随之缓缓说道:“这是……洛神将至。”
“陛下。”贺兰彦之声音难掩惊喜,人一跃而起,脚点着嶙峋怪石,几步便至对岸。
这边,冯楚粤一跺脚,嘴里嘟囔着,“就你会武功,显你能耐。”
撩起袍角就往对面跑,好不容易至二人身边,还不及叩拜施礼,只听得贺兰彦之埋怨道,“陛下不该罔顾安全,私自出宫。”
冯楚粤急着接话说:“陛下来了,你怎么说这扫兴的话。”
风谨言对着贺兰彦之朝门庭外一指,他这方看见她带着贴身的侍卫,遂放下心来,咧嘴一笑,道,“陛下,请。”
风谨言却也不走,只环着四周细看,扇儿浮动赶落了一只凤尾蝶,她却笑,“蝶儿倒是扑到一只,只不见你们说的流萤。”
冯楚粤抢着说道,“陛下,待天色渐晚,灯昏不明,才是看流萤的好时机。”说着,一推贺兰彦之,与他使了个眼色。
贺兰彦之一咬牙,这才鼓起勇气道,“陛下既出了宫,索性在臣这吃了晚饭再回去。”
“今日倒真是路过,陈凡即将启程,本想偷出来,谁想他倒同人出去了,译馆一转便是你这将军府。”风谨言说着手一垂放了裙角,软罗纱轻,一入地便粘了尘土。
贺兰彦之神魂惧失一般盯着那一块污渍,恨不能亲手帮她掸去。
转见她身子轻摆,一步一步款款向前,腰肢纤细,持扇的手微微扬起,袖口一滑,露肤之处水腻滑白。
他忽觉一阵刺眼,喉头不知为何一紧,想劝留都不会言,只随着风谨言快步走至门前。贴身侍卫早拽过车马,正待君臣告别,就听有人叫嚷,“皇……小姑娘。”
风谨言等人往后一瞧,只见陈凡一手一只冰糖葫芦,嘴里塞的满满的,瞅着风谨言眉开眼笑,后面跟着的却是柳潮安。
只见陈凡三两下跑到跟前,不客气地一扯风谨言袖口,咽下嘴里的东西,笑道,“来得正巧,我让他带我去清水街瞧瞧,他也没个车马,走着得到什么时候。”边说边往风谨言车上一跳。
因是偷跑出来,马车备的倒是朴素,只牵车驾马的人倒是武功不凡。
张信贴身保护风谨言多年,见陈凡如此无礼不禁一皱眉头,风谨言倒不理会,低头一笑说道,“酒肆茶楼倒可以,只是这清水街小姑娘却不方便前去。”
陈凡也知自己造次,讪笑抓抓头,不好意思地钻进车内。
这边,柳潮安与贺兰彦之冯楚粤拱手见礼,转身见风谨言欲登车,手自然而然一举,风谨言也不顾忌,随意撑着他手臂上了车,二人一搀一扶,竟仿若已是多年的习惯。
这边张信本提起的手又缓缓落下,禁不住瞅了柳潮安一眼,见他脸色如常,垂目随车而行,倒是风谨言出声,“你不上车?”
柳潮安沉吟片刻,这才抬袖撑在车边,轻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