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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1 / 1)

没有点灯,柳潮安就在杂乱之中躺下,眼睛绝望地看着黑暗。

明天早上,他就要踏上前往南旻之路,于他便成了一条不归路。

往后,北夷,以及京城里的一切就都结束了,一切都无可挽回地走向陌路。

等看守的那人侧过身,他才从手中露出一枚碧色玉簪,手骨捏的有些发白,力竭却不放。

她说:“朕等着你梳头发。”

他应下了,却也食言了。

夜深人却未静,徒留下无限怅惘。

光而不耀,静水深流。可有光终究还是烁目,有水终不能无声。

他韬光养晦了多年,初时不过为了安身立命,至后来官至一品,都算不得是最初所想,也是始料未及的事。

只是,他想过有千万种可能,就是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还会重回南旻。

“殿下莫生气,属下也是无奈之举,万望海涵。”

柳潮安不动,只温润的声音掺着风声传过去,“我以什么名目来生气?现如今,怕都不合适。”

他是北夷的丞相?可从走出大营的那刻起,恐怕已经不是了。

他是南旻的静王?似乎也不是,静王早于那一年,那一场清芜观的大火中被烧的面目全非。

同时面目全非的还有残存的骨肉亲情,当年南旻送他来做质子,可就算当了质子也有人容不下他。

往事如今再想起来,就像是前世一样……

翌日一大早,柳潮安便随那人上路,车轮循着不熟悉的路径,吱吱呀呀地走。他拍下辕门,道:“停下。”

车外的人等了半晌,却不见里面有响动,心头一惊,莫不是他耍诈逃了?

刚要撩帘,却听里面一声叹息过后,才道:“罢了,走吧。”

柳潮安连最后一眼都不再去看,看了又有什么用呢?看了就能留下?看了就能带走她?看了他便不是他,她也不再是她?

走走停停,直到第二日暮色四合时,车子才停住。

那人引着柳潮安往一座枯败的庭院后方走,左转右转才停在一间屋子前,那人深深一躬,一步一步退着向后,仅留他一人。

房门紧闭,柳潮安阖目良久,似是攒足了勇气,才双手一推,门吱呀一声响,如同叹息。

屋内说不清混杂着什么气味,有陈腐破败的朽木,干枯脱落的花草,又或是药壶里的残渣余味,是一种毫无生机,终将腐朽的气息。

屋子极大,连脚步都生出回响,一步一落,每一下都延迟了许多。

内屋里置着一座大床,帘幄一层一层垂悬,影影绰绰间似有一人。

他还不及出声,便听帘内一阵咳声。

那人久咳不止,好不容易喘息数声,才逼迫自己吐出一句,“我若不命人带你回来,你便不回?”

柳潮安顿了顿,才定下微颤的心,他回答的冷而无情,心内却是轩然大波,“当初既送了我去,便是舍弃了,不是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当年的事,里面人又是狂咳不止。

好半天,那人起身胡乱扯开帘幔,随手把近前的物件一扫,不知消耗了他多少气力,整个人跌回床里,呼吸急促得令人窒息,他却不愿再等,手使劲拍着床榻,咳嗽声里挤出两个字,“糊涂。”

柳潮安这时才真真切切看清那张久违的面孔,一时竟说不清是何等滋味。

他以为的怒,以为的恨,混杂在一起,交织融合,于心中一处塌陷下去,他却只识得无限的酸楚,甚至还有些许思念。

他黯淡了神色,唇启几重,却始终无法发出一声。

倒是那人主动问他,“你就不喊我一声?”

他极平静地说:“皇兄。”

垂首之时,看见脚边落着一物,他喉头微滚,心口酸酸的,涩涩的,忍不住蹲下捡起来。

“你还记得它吗?”

柳潮安不言,可心思又岂是翻滚了几番,这个物件还是小时候他亲手做了送给皇兄,没想到他居然还留着。

掌中之物几要嵌进肌肤,即使出了血,也一无所觉。

“我派去的人这些年不知凡几,却无有所得,没想到至今年才找到你。”江承宇的话透着淡淡的忧伤,又满是得偿所愿的欣慰。

他派去那些个人,有的有去无回,有的无功而返,是啊,任凭是谁,谁能想到如今声名显赫的北夷丞相就是当年的南旻静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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