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认同这个道理,但他也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有一个孩子……另外一个孩子,他或许在代替自己仇恨,假使如此,仇恨不仅会毁灭他的仇人、也会毁灭他自己。
这就是叶开来到边城的原因,他来边城,就是为了找到这孩子,让他放下这一切。
原本,他认为这件事的难点或许在于,这个孩子得知真相之后会转而仇恨他叶开,或许还要打他、杀他……叶开觉得,只要不被打死,问题应该都不会太大……
但见了傅红雪之后,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因为傅红雪……他完全就是为了仇恨而生的。
十八年间,他或许从来都没有在正常的世界里呆过一刻钟,他生命的底色就是黑的,悲怆与仇恨已占据了他内心的每一寸。
仇恨固然令人痛苦、会毁灭人的一生,可倘若这个人除了仇恨之外什么都没有呢?
这就好比,一个在空中走钢索的人,他只有钢索这一个立足点,这时候,你说钢索不好,要把钢索给直接抽走,那他不就摔得粉身碎骨了么?
所以叶开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但罗敷却不这么认为,因为她知道,让傅红雪这样下去,他会失去更多。
沉没成本不算成本,及时止损最重要,这道理并不是人人都懂的。
罗敷摆了摆手,不容置疑地道:“他现在听不得,难道以后就能听得了?我要你说,你就说!”
叶开惊道:“公主姨姨……”
这时,床榻上的人突然“噌”的一声就坐起来了,傅红雪惊醒!他的手上没有刀……刀不在手,他简直如同应激了一样,发疯般地站起来,伸手就抓住了放在小几上的魔刀。
刀一在手,他浑身的颤抖才停了下来,好似抓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做这一切事情,他的眼神都是涣散的,好像是处于无意识的状态,直到魔刀在手,他的意识才渐渐回笼。
温暖的屋子、干净的身体……他的衣裳上传来皂荚的清洁香气,那些令人不适的血腥味已经完全被洗掉了。
罗敷笑道:“哟,你醒啦。”
傅红雪慢慢地抬头,就瞧见了懒懒散散、坐在躺椅上的罗敷,还有像个小辈一样站在旁边,脸上露出了奇怪而凄凉之色的叶开。
他盯着自己的衣裳。
清洁的衣裳、已经被换掉的衣裳……睡梦之中,他的确感觉到有人体贴入微的对待他,手掌还曾经贴在他的额头上,令他忍不住要落泪,在昏迷中也呢喃着“母亲”。
原来是她。
傅红雪从没有过除了母亲之外的长辈,而他的母亲……只会诅咒他。
他知道自己不该怪母亲,可是……可是……
他右手的指甲忽然已扣进了他的手掌心。
他干涩地说:“是……是你。”
罗敷微笑道:“是我,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是不是?”
傅红雪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此时此刻,他浑身的狰狞和仇恨都自觉的收敛了,他下意识地去学叶开,去学习他是怎么样面对一个女性长辈的。
傅红雪干涩地说:“谢……谢谢。”
罗敷道:“不必。”
傅红雪默然半晌,点了点头,拖着自己的一条瘸腿,垂着头,慢慢一步一步往门口挪去。
罗敷道:“你做什么去?”
傅红雪倏地停住。
别人让他停,他就停,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他又默然了半晌,漆黑的眸子里露出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嘶哑地道:“做我该做的事。”
罗敷微微一笑,轻柔地道:“先等等,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傅红雪有些湿润的眼睫颤了颤。
他有点乖巧地点了点头,就这么站在原地,等着听这个让他产生了一点孺慕之情的公主姨姨的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