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沈良玉“救”下,已经是第三回了——
希望再不会有下次。
江沅趴着不动,一点精神也没有,背上疼的厉害。
她差点被那身明光铠硌散架,只挣扎着掷出寒月刃,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沈良玉已经带领玉麟军把城外的敌兵打退了。
“你怎么回来了?”江沅把脸埋在被衾里,话音听起来柔声细气。
她背上痛,躺不下便只能趴着。
“疼就少说两句。”沈良玉看看她,把暖炉里的炭火拨的旺了些:“大夫待会儿就到。”
便是沈良玉不说,江沅也知道郢川那边定是出了什么事。
明亮的炉火把屋子烘的温暖舒适。
“我又救了你一次。”沈良玉忽而问她:“阿沅要如何谢我?”
江沅抬起眼眸。
每次沈良玉“救”她,都是一笔糊涂账。
头一回,她原本计划要金蝉脱壳,却被这人半路“截”住。第二次,若不是沈良玉喝醉了酒,她也不至于掉进玉镜湖。
还有这一回……
行吧。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江沅又把头埋回被衾,懒得与他说理。
沈良玉看一眼面朝下嵌在榻上的“少年”:“我记得戏文里后面还有半句。”
火钳拨动木炭,暖炉里有火花炸开一声轻响。
江沅脑子里一下子跳出戏台上那出《玉簪缘》。
女子含情羞怯,对着恩人盈盈一拜。
“妾愿以身相许,从此伴随左右。”
……
江沅身子陡然一滞。
“沈良玉,”她
把被衾胡乱抱成一团:“我不是也救了你?”
柔声细气。
彼时……
众人激战正酣,谁也没有注意到,沈良玉带着玉麟军又折回逸城。
从赤林军营垒到逸城城下,渐渐杀出一条血路。
沈良玉躲开迎面刺来的长枪,纵马回身,正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城墙上直直坠下。
他收住承影刀,一夹马肚,帆影像是离弦之箭飞奔到城门前。
人落了一半,少年已然纵马飞身跃起,将人牢牢揽在怀里。
江沅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差点儿被明光铠硌的散了架。
“沈……”她疼得呲牙,抬眸正见着一杆长枪向沈良玉背后刺来。
这一枪狠戾非常,要真扎上了,能把沈良玉和她穿成一串。
江沅利落摸出“有逃”,扬手狠狠朝那人咽喉掷去。
血水顺着刀刃喷涌而出之际,江沅的眼前随之一黑。
明光铠……真硬啊。
……
“阵前斩杀敌军主将乃是大功一件。”沈良玉意味深长地看她。
“沈家男儿不似女子那般小气。这救命之恩,以身相报也不是不可以。”
“……”江沅手里的被角快要被攥烂了。
混蛋。
绕来绕去好像是一回事。
甘弈走进门,正看见江沅一头扎在被衾里。
背上的刀伤足有一尺长,血水把后背的衣裳都染红了。
甘弈放下药箱,走到榻边。
沈良玉跟着起身。
“她的伤势如何?”没等江沅说话,沈良玉先开口问道。
他知道这伤口不深,但还
是不放心,不免多问一句。
“所幸只伤到皮肉。”甘弈从药箱里取出金疮药和纱布放到桌上。“敷药包扎好,不出几日就能完全愈合。”
他想了想,接着又说道:“只是大抵要害一场温病。”
战场上的刀剑伤,感染在所难免,伤好前后总要烧上几日。
“我还疼着,”江沅忍不住打断二人,对甘弈道:“你快点动手。”
屋子里忽而一阵寂静。
伤口在背上,敷药包扎便要褪下衣衫。
饶是榻上的“少年”如何风流俊逸,身手果断,几乎凭一己之力护住全城百姓,
她也是个女子。
“有劳甘大夫。”沈良玉沉声道。
说罢,转身想要出门回避。
“我有话要与沈将军单独讲。”甘弈紧走两步跟在他身后。
江沅眼睁睁看着两人撇下她,一前一后走出屋子带上门。
“庸医。”
这人定是还在恼恨被她揍了一顿,是以故意把她晾在这里。
江沅撑起身子朝窗外望去,只隐约瞧见沈良玉和甘弈的侧影,也听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
她看得厌了,干脆重又老老实实趴下。
暖炉里的炭火烧的旺盛,火光温暖明亮。
等了许久,终于在江沅昏昏欲睡之际,门开了。
人走到榻边站住,似乎并没有要替她敷药的意思。
“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江沅有些无奈,趴在榻上被迫“柔声细气”:“治伤要紧,没有那么多规矩。”
饶是翻遍逸城,也未必能找到擅治刀剑伤
的女大夫。如今身在军营,哪里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好讲究。
有伤便治伤,其余没什么可说的。
江沅撑起身子,抬手去解衣衫。衣衫上的血迹早已经干透了,把布料和伤口牢牢粘在一起。
之前与敌兵打斗时,江沅没觉得背上有多痛,反倒是眼下放松了,只消抬抬手,伤口便扯得她呲牙咧嘴。
身后人沉默着替了她的手。
这庸医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江沅心里嘀咕一句。
墙角的铜盆里响起水声。不多时,便有半湿的巾帕覆在背上,仔细擦干伤口周遭的血迹。
手法老道熟练。
只是这金疮药烈的很,涂在伤口上着实有些刺痛。
江沅忍不住轻嘶一声。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