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事说起来也不难。
《扁舟溪行图》是找不到了,可画又不只这一张。她大可以从别的画上找补。
江沅放下毛笔,待墨迹干了,把纸仔细叠好收起。这上面写着几个画名,都是她从王哑巴那里记下的。
这几幅画都没有《扁舟溪行图》值钱。
换作以往,她看不上这种生意,觉得性价比太低。但现在不一样,她没有时间坐等下一笔称心的大生意找上门。
江沅伸了个懒腰,把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嘟嘟囔囔念念有词:
“二百两,四百两,不对,还得扣掉五十两……”
算着算着,她的眼神瞟向窗外。
远处,一个乌黑的影子。
她立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疾风!”
江沅快步追了过去。
疾风停住脚步,看着江沅兴高采烈地冲着他,不,是冲着他牵的马跑过来了。
他很有眼力见地把马缰绳悄悄收到身后。
江沅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匹马时的情形。那时她站在凝翠阁的楼上,与明欣一起看着沈良玉风风光光得胜还朝。
当时他骑的便是这匹马。
这马通身乌黑发亮,两只眼睛熠熠有神,长长的鬃毛像是搽过油一般,纹丝不乱,壮美非常。
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
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这马叫什么名字?”
“帆影。”
江沅眨眨眼睛。它又不是条船,怎么起这么个名字。
“乌云。”
她伸手去摸那马的鬃毛。乌黑发亮,马踏流云,叫这个才合适。
疾风:……
黑马甩甩尾巴,有些嫌弃地避开了她的手。
“乌云,来,让我摸摸。”
江沅上下其手,越看越喜欢。
疾风的脸越来越黑:
“小姐还是别摸了。这马认人,脾气不好。”
他说的是实话。帆影性子烈,平时只认沈良玉一人。他们这些侍卫,有不少人都领教过这马的脾气。
“谁说的?”江沅捋捋马鬃毛:“我看乌云乖的很。”
“不如……”她瞥一眼疾风藏在背后的缰绳:“让我试试。”
“不行。”疾风立马拒绝:“公子不让旁人骑这匹马。”
再说,这马也未必肯让你骑。他心里悄悄想。
“你不说,我不说,沈良玉怎么会知道?”江沅振振有词。
疾风刚想申辩,就瞅见江沅背后有人朝这边走来。
趁他愣神的功夫,江沅一探手,轻巧地扯过了马缰绳:“拿来吧!”
“喜欢么?”背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江沅双手一抖,猛地把马缰绳又扔回给疾风。
顺手牵马被抓个正着。
她转回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喜……欢啊。”
说完了又赶紧补充:
“我就只看看,真的。”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看着缰绳就到了自己手里。
沈良玉笑笑,没有戳穿她。
他转头看看帆影,那马立时来了精神,拧着脖颈往他身边凑,疾风拉都拉不住。
沈良玉轻轻拍几下马背,略一沉吟,对江沅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有了上次“带你去吃好东西”的经验,江沅对沈良玉口中的“好地方”没抱什么期望。
轿子摇摇晃晃走了很长时间,她差一点都要坐在里面睡过去了。
许久,轿子落定在城外一处草场。这里极为开阔,远远望去,起伏连绵的绿浪与天际连成一线。
帆影兴奋地低声嘶叫几声,前蹄轻轻刨地,后蹄止不住地反复跃起。它本就是匹难得的骏马,眼下置身在这一望无垠的蓝天碧浪中,愈发显得身形雄壮健美。
江沅看在眼里,心痒的不行。
“要试试么?”沈良玉突然问她。
“我可以吗?”江沅赶紧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满怀期待地看着沈良玉。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是阳光下的清潭,满蕴光华。
沈良玉的目光在她面上停驻片刻,肯定道:“可以。”
江沅高兴的差点儿跳起来。
下次去来喜坊,她定要给那帮小鬼头好好讲讲,江湖大侠是如何鲜衣怒马,仗剑天涯的。
疾风把马牵到她跟前。
江沅:……
缰绳那头是一匹枣红马,毛色倒是鲜亮,可就是个头矮小,足足比乌云小了两圈,尤其是那四条腿……
只能说,短的过分。
见江沅愣着没动,疾风把缰绳递给她:“公子特地让人挑的。”
这匹马个头小,性子温顺,即便是完全不会骑马的女子,坐上去亦是安全的很。
“难得。”江沅皮笑肉不笑。
可不是吗?想挑到一匹腿这么短的,是挺不容易。
她看一眼这马,脑海里恣意驰骋,自在逍遥的美梦碎了一地。
一旁,沈良玉翻身上马。
帆影兴奋地在原地轻轻跃起,伸长脖颈,甩甩漂亮的鬃毛,已然压制不住撒蹄驰骋的欲望。
惯于纵横沙场,日行千里的良驹,最耐不得天天关在马厩里。自打回了平津城,它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宽阔的草场,早就耐不住性子,跃跃欲试了。
“看护好宛曈。”沈良玉丢下一句,随即轻轻夹紧马腹。帆影终于等到主人的指令,迫不及待扬起四蹄,像是离弦的利箭,绝尘而去,卷起一阵劲风。
只剩江沅站在风中凌乱。
她算是明白了。沈良玉怎么会突然想起带她出来玩。原来他这么好心,只是为了自己过瘾。
看着那一人一马如同划破天边的闪电迅疾而去,江沅只有眼馋的份儿。
疾风轻咳两声,帮她正了正马鞍。
江沅转头摸了摸枣红马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