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你为什么会在华兴苑?”沈良玉定定地看着江沅。
夜风将她的头发吹得有些乱。
与他初次见她时一样,清艳无双。只是这一次,他觉得面前之人愈发陌生。
“我已经说过了。”江沅耸耸肩。
这个问题,方才程端也问过她一次。她不是已经回答过他们了吗?
沈良玉的脸色很难看,原本清隽俊逸的面上笼了一层寒霜。
沉默半晌,他一扬手,把什么东西扔给江沅。
江沅下意识伸手接住。
掌心里是只木簪,上面有道深深的裂纹。
她不禁愕然。
这只木簪是方才她逃跑时弄丢的,没成想被沈良玉捡了去。
两人相对而立,一阵沉默。
“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江沅拿木簪把长发重新绾好。
“你还瞒了我什么?”沈良玉看着那双清丽的眼眸,声音有些喑哑。
瞒了他什么?
江沅认真想了想。她属实瞒了沈良玉不少事。但那些事,他没有必要知道。
他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够了。
“我不是沈宛曈。”江沅深吸一口气:
“一切都结束了。”
说罢,她裹紧衣袍,转身朝门外走去。
“等等!”
江沅顿住脚步,皱了皱眉。
方才她的话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她转回身。
“不要走。”沈良玉面色平静,一字一顿。
江沅一怔。
迟疑之际,沈良玉已然几步来到身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沈良玉,你要干什么?!”
“时候不早了,送你回屋休息。”
“你放手!”
腕上的力道陡增,江沅被他拽得一趔趄。
“沈良玉,你够了!我方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江沅试图掰开他的手:
“我不是沈宛曈!”
“所以?”沈良玉脚步骤停。
江沅的手腕被沈良玉牢牢牵着,差点一头撞上他的胸膛。
“放我走!”
江沅猛然推开沈良玉,站稳身子,仰起脸来瞪着他。
沈良玉看着那双蕴满怒意的眼睛。
他没来由地觉得,若是今夜放了人,大概往后余生,她都不会再出现在他眼前。
“沈家或许不缺沈宛曈。”他沉声道:“但平津城今夜定是缺个替死鬼。”
江沅心中陡然一沉。
她倒是真的相信。
若没有沈良玉护着她,程端能千方百计找个理由,结结实实把她塞回平津府衙,然后把所有事情都扣在她头上。
包括那两条人命。
“可我不是沈宛曈。”江沅舔了舔微微发干的嘴唇。
“娘快回平津了。”沈良玉头也不回地拉着她往撷秀苑走:
“这段时间……不要惹事!”
掌中的手腕不再挣扎。
沈良玉稍稍减了掌上力道,但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手。
两人沉默着走在月下,远远望去,倒似亲昵地牵手而行一般。
回到撷秀苑,沈良玉松开江沅。
“你大可放心。”江沅揉揉又红又肿的手腕——从华兴苑到沈府,这手腕被死死攥了一路,就没有松开过。
“我还要仰仗‘兄长’庇护,不会不辞而别。”她把“兄长”二字咬得格外重些。
说罢,她解下何榆的外袍,扔在榻边小几上。
今晚若不是恰巧遇到何榆,她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下场,许是这会儿仍被人追着不放。
一回头,沈良玉还站在原地。
“我不会跑的。”她叹了口气:“兄长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那处痕迹是怎么回事?”沈良玉的目光落在粉颈上。
这个问题他憋了一路,直到现在才终于问出口。
“什么怎么回事?”江沅眨眨眼,有些迷惑地反问。
不过她很快便读懂了沈良玉的眼神。
“你觉得呢?”她忍不住冷笑一声。
烛光下,那抹朱红色愈发艳得刺目。
他凭什么这样问她?若不是拜他那一箭所赐……
那一箭,差点要了她的命!
“兄长请回吧。”江沅面无表情推了沈良玉一把:“我真的要休息了。”
砰——
重重一声响。沈良玉摔门而去。
他在生什么气?该生气的是她才对。
江沅抹了把脖颈,看看手上沾染的殷红脂粉,突然觉得满身疲惫。
……
翌日。
西郊山上,正午时分。
“甘大夫。”陆礼招呼一声。
“陆伯?你怎么又上山来了?”甘弈把草药收入袋中,站起来拍拍手上的土。
“我就是个劳碌的命,闲不住。”陆礼乐呵呵道:“自从吃了上回那药,感觉好多了。”
“甘大夫你瞧。”他拍拍胸脯:“一点儿也不痛了,结实得很!”
“这不行。”甘弈摇摇头,认真道:
“刚服过药自然不会痛。这病是慢病,难以去根,关键还是要养。有什么活儿,可以让菱巧帮忙做。”
“他不让我帮。”
菱巧从一旁快步赶上来,抹了把额上的汗:“都说了不让他来,非不听!”
说罢,气哼哼地扭过小脸。
她今日本想阻着陆礼上山,可老头是个倔脾气,任她说破嘴皮,根本拦不住。她赌气说着不管了,心里却又放心不下,最后还是远远在后面跟着,一路到了这里。
“你担心啥?”陆礼仍旧乐呵呵道:“你瞧,我不是比你走的还快吗?你还赶不上我老头子哩!”
菱巧瞪他一眼,转回头对甘弈道:“甘大夫,他听你的话,你多劝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