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钊晔没说什么,转头往院里看看。
除了那位贵客,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见杨钊晔往院子里看,管家察言观色,立刻躬身道:“庆云班那边我刚才去看过,都备好了。什么时候开戏,全听二公子一声吩咐。”
杨钊晔点点头:“那就先开始吧,热闹热闹,别把客人都晾在这。”
“是。”管家应下,匆匆朝西侧厢房那边去了。
转身之际,杨钊晔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蹒跚而至。
“尚远兄!”他赶紧快走两步迎上去。
只见邢尚远由个小厮搀扶着,一步三晃,走得艰难。
“尚远兄能来真是太好了。”杨钊晔把人上下打量一番:“怎么样?伤势好些了吧?”
“好些了,好些了。”
邢尚远朝杨钊晔一拱手,说话有点儿漏风:
“还要谢谢钊晔,替我做了这个东。”
这次聚会,原本是邢尚远挑头,打算在邢府设宴。但是出了西郊山那事,邢尚远受了伤,自然就没有精力再张罗着宴请宾客。
今晚,算是杨府代邢府办了这场聚会。
“尚远兄莫要客气。”杨钊晔摆摆手:“一众朋友,总是要聚的。来,快随我进屋坐。”
锣鼓曲弦声响起。
戏台那厢骤然热闹起来。
人都在前院忙活着,相形之下,后院便显得格外冷清。
江沅找了好一会儿,方才摸到杨钊晔的房间。
今夜,她是跟着庆云班一起进来的。
素手落在门上轻轻推了推。
门没锁。
江沅闪身进屋,随手将门掩上。
屋里很是宽敞,虽然黑暗中看的不似白日那般清楚,但这满屋子家具摆设,一打眼便知道都是些值钱的物件。
匙匣就放在格架上。
手起锁落,匙匣应声而开。匣子里放了数把钥匙,大小长短不一。
江沅耐心地逐把摸过去。
做了这么多年贼,她对此极是有经验。只要摸着匙齿的位置和形状,大致就能知道对应的锁簧是什么样式。
柜锁……门锁……书匣锁……
她一面摸,一面在心里默念。
都不是。
这些都是普通的钥匙,对应的,都是能用她身上的玄铁便能拨挑开的寻常锁具。
机关的锁簧没有那么简单,若是能被一根玄铁破了,那这机关跟个摆设也没有什么差别。
江沅做活儿细,她想了想,又把屋里的家具、床褥仔细翻查了一遍。
没有遗漏,杨二公子房中的钥匙,确实全在这匙匣里了。
承恩楼的那把钥匙……到底在哪儿呢?
门外,一阵脚步声。
江沅飞速把匙匣重新落了锁,从后窗翻身出了屋。
婉转悠扬的戏声从前院飘来:
近睹分明似俨然,远观自在若飞仙。
他年傍得蟾宫客,不在梅边在柳边。
……
“公子。”
小六一挑帘子探进头来:
“这一出唱完了,就该《涌泉报》那场了。”
“知道了。”何榆拿起胭脂盒:“马上就好。”
“诶!”小六答应一声,忍不住朝镜匣前坐着的那位瞅了一眼。
何榆的手一顿:
“去吧。”
“诶诶!”小六缩缩脖子,挑帘出去了。
“今晚要多谢你。”江沅转脸看着何榆,由衷道:“若不是你带着进来,我怕是不能这般轻易入得杨府。”
夜过百户,于飞贼而言并非难事。难的是能把整个府邸的人吊在前院,把后院空出来任她去翻找。
能有这本事的,大抵就只有庆云班。
这不,一听见“庆云班”三个字,连小厮带仆妇,凡是手头没活儿的,都挤到前院听戏去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何榆一面说,一面打开胭脂盒:
“再者,沈姑娘不也是在帮我的忙么?”
他笑了笑:
“来,我帮沈姑娘找找扮相。”
何榆已经上好了妆,一笑之下,显得愈发风流俊俏。
与之相较,江沅觉得自己看起来就比较怪异。
她对着铜镜照了照,皱起眉头。
“还没有好。”何榆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待到画完了,一定会很好看的。”
说罢,他轻轻托起粉面,匀了些胭脂涂在腮旁。
“你也不问问我要来杨府做什么。”江沅忍不住开口:“万一……”
万一她……招惹下什么麻烦。
“沈姑娘既是要来,就自然有沈姑娘的道理。”何榆手上没停:
“就像……我第一次见到沈姑娘的那晚。”
说罢,何榆弯起唇角。他擦净手上的胭脂,执着黛笔在黛砚中蘸了蘸。
“再说,沈姑娘也没问我,今天晚上要你帮忙唱哪本戏。”
江沅:……
确实,何榆什么也没问就把她带进了杨府,她亦是什么也没问就答应帮人救场。
大抵是相互救过一次,彼此信任使然。
只是……
庆云班的戏,都是这么随便的吗?
江沅看着铜镜里渐渐扮起的妆容,有些心虚:
“万一唱砸了,你可别怪我。”
其实她想说,即便是拿着戏本子上台去念,她怕是都不能全须全尾地把戏文给念下来。
何榆像是没听见她的话,自顾自地拿着黛笔轻描,直至在他手下,眉如远山,眼若秋水。
“沈姑娘的眉眼生得极好看。”他放下黛笔,退后一步瞧了瞧。
“至于今晚的戏。”他轻轻为镜前人点上唇红,笑着道:“沈姑娘要扮的是位哑女,不消得姑娘开口。”
江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