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暖阳穿过细竹,斜落在屋中。
回映到屋外的,却是一道刺目寒光。
沈良玉把玩着手里的短刀,目光落在薄薄的刀刃上。
寒光下,一排利齿又尖又密。
这种刀刃很特别,不是平津城里常见的样式。
但那日留在她左臂上的,恰恰就是这种刀痕。
“刀是从哪里找来的?”
“一家专制刀具的铁匠铺子。”疾风答道:“据铺子里的人说,这种刀他们几个月前打过一把。”
“此种刀刃很少见,是以当时铺里的铁匠师傅多打了一把刀,自己留下了。”疾风朝沈良玉手中看了眼:“便是这一把。”
沈良玉没有说话,只微微皱起眉头。
除却手中这把,这种刀他只见过一回,是在驻守郢川的赤林军手中。
恍然间,他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
撷秀苑。
沈良玉匆匆进门时,屋里空空如也。
桌上歪歪斜斜展着一张舆图。清风穿过窗棂,将舆图掀起一角,纸页翻动之际,图上的朱笔圈记跟着轻颤,格外显眼。
……
江沅隐在林中,掐了根细枝捏在手里。
上次程端说的事情,她一直惦记着。
虽说那狗官奸诈多端,但他说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
她不能一直背着那几起莫须有的命案。
这件事,迟早要做个了结。
江沅望向不远处的客栈,随手把细枝扔到一边。
无论如何,主动出手总比被动等待要强。
尚盈客栈周边,本就不算繁华。
在客栈附近,路上还能看见三三两两的行人,待快到黄陂坡时,周遭便只余季遥一人的身影了。
黄陂坡离尚盈客栈不算远,但这是条断头路,是以平常根本没有人走。
季遥放慢脚步。
以往总是他跟在人后伺机下手,这还是头一回,有人不怕死主动找上他。
这个沈宛曈,倒真是特别。
身后,突如其来一阵风声。
季遥猛然回身之际,一道寒光直冲着他的面门袭来。
是把匕首。
江沅使不惯刀剑。身为一个盗画贼,她身边最称手的武器,就是这把匕首。别看它样子小巧不起眼,实则十分锋利。若是扎在人身上,准保一捅一个窟窿。
刀锋划过,在面颊上留下浅浅一道红痕。
随之而来的,是反手一掌。
……
林中。
程端坐在轿里,饶有兴味地朝远处看着。
真正搏命的游戏,自是比戏台上那些咿咿呀呀的虚情假意好看多了。
赵琦垂首立在一旁,悄悄看了眼身后。
十几个侍卫纹丝不动,站得笔挺,像是木头人一般。
“大人。”赵琦终于沉不住气,开口问道:“要不要属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程端微微眯起眼睛,打断了他的话:“再等等。”
赵琦朝远处看去,两道身影正缠斗得难分难解。
他不明白。这要抓的人不就近在眼前吗?现在不动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有十成把握之时。”程端捻了捻手指,温和道:“现在动手,你确信一定能擒住这二人吗?”
赵琦身子一凛。
这倒是真的未必。
东四条巷那晚,几十个侍卫在房上被遛了一夜,整条巷子的屋瓦几乎被踩的稀碎,最后还是让人给逃脱了。
更别说……
他往林外看了一眼。
这回是两个人。
“可若是再这样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赵琦犹豫一下,小心翼翼道。
他看得清楚,这两人都下了死手。做为刑部的差役,他们站在这里无动于衷,似乎也不太对。
“那又如何?”程端淡然道:“这两人,无论哪个出了事,都不是枉死。”
被程端点破这一层,赵琦清醒过来。
一个杀人凶手,一个江洋大盗。
确实,哪个都不冤枉。
虽说沈宛曈在西郊茶楼一事上帮了大忙,但一码归一码,说到底,她还是个贼。
那就依着大人的话,安心看着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只是这螳螂和蝉是怎么想的,端坐在后面看戏的黄雀,也未必全然清楚。
匕首带着风声,迅疾刺向季遥的左肋,逼得他向后退了两步。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身形离坡边越来越近。
这个地方之所以叫做黄陂坡,便是因着那半截路的尽头,是一个几乎垂直而下的陡坡。
早些年间,还时不时会有人携绳系锁,到下面的深谷里采挖草药。但这里地势过于凶险,自打出过几次意外,死了几个采药人后,便渐渐再也无人来了。
长时间的缠斗,最能消磨人的意志。虽然二人的武功不相上下,但论起耐心,到底是做贼之人更胜一筹。
江沅笃定,只要纠缠得再久些,对面之人的招式便会完全被自己牵着走。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将人引到坡边。
避开对方的掌锋,江沅向斜后方退了一步。
什么布下天罗地网,什么帮她洗刷清白……
她才不会信那只狐狸的鬼话!
程端坐在轿中,一双狐狸眼眯得愈发细长:
“好像……离坡边越来越近了。”
赵琦的注意力全在二人的腿脚功夫上,听到程端的话,方才回过神来。
确实。
两人刚开始打斗时,距坡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可眼下,离着坡边只有几步之遥。
程端向前探了探身,微微蹙眉:“叫他们去吧。记得,两个都要拿住,无论死活。”
“是!”赵琦一挥手,十几个侍卫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