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子,话可不能乱讲。”老鸨忙不迭摆手,香粉帕子随着乱舞。
“那雁儿姐说说,这人到底去了哪里?”江沅意味深长道:“活要见人,倘若……”
老鸨一个激灵,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明欣有多不愿意跟宋三公子走,她是知道的。万一人真想不开……
江沅叹了口气:“这可不是小事啊,雁儿姐。”
老鸨愣是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几分同情。
她的感觉更不好了。
抛砖引玉。
宋澍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也把这事认真考虑了一番。
他再对明欣着迷,也能分得清利害关系。
如今人不见了,下落不明。
既有可能如凝翠阁里姑娘们的猜测,亦有可能如这青衫少年所言。
无论明欣到底是想不开出了意外,还是老鸨暗中做手脚,让别人把她带走了,
——后续都会是不小的麻烦。
身为吏部尚书家的公子,他不可能蠢到招惹这种麻烦上身。
在他心里,明欣无疑值那两万两银子,但,也止于那两万两银子而已。
说到底,明欣于他,是殊色艳绝的尤物。他喜欢明欣不假,也动了些真情。
可在这世上,地位,名声,前程……
哪个不比真情来得重要?
想到这里,宋澍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事出意外。如今找不到明姑娘,我也不多做追究。”他从容不迫道:“只将定银还了,此事便作罢。”
这话听上去十足大度,没一点儿毛病。
老鸨脑子里嗡地一声,瞬间心肝肺疼作一团。
还了定银?
不光眼看着就要到手的两万两飞了,还得再把那三千两吐出来。
最重要的是,她哪里有钱还啊?
见老鸨支支吾吾不做声,江沅适时补充一句:
“雁儿姐莫要忘了,还有我那三千两。”
老鸨拿香粉帕子胡乱往脸上抹了几把,好让自己清醒一下。
三千两又三千两。
这两人,是要来索她的命吗?!
“雁儿姐怎么不吭声?”江沅摸摸耳尖,火上浇油:“不会是既交不出人,又不想还钱吧?”
自打方才开始,围观众人的议论声就没停过。只是眼下愈发热闹起来。
从争风吃醋,到下落不明,再到耍赖欠账……这事儿扑朔迷离,看头十足。简直比永宁桥边说书人口中的演义还要精彩。
“总不能人没了还把钱昧下。”人群中向来不乏“理中客”。
“凝翠阁这算盘打得倒是响。”
一阵哄笑。
“雁儿姐?”江沅有意挑着音儿又唤了一声。
老鸨额头上见了汗,眼皮突突直跳。
方才她一口答应还钱,全赖那两万两银子给她的底气。如今这两万两没了,她拿什么还?
“我瞧着雁儿姐也为难。不如这样吧。”江沅略一思忖:
“我是真喜欢明欣这姑娘。若是雁儿姐答应,大可用她的身契来抵我那三千两银子。”
老鸨闻言,先是怔愣,继而心中一动。
若是以往,三千两就想拿走明欣的身契?想都不要想。
就连宋三公子出价两万两,她都觉得亏了。
要不是赌坊追债追的紧,宋三公子又一两银子也不愿再添……
嗐,眼下再想这些,不是白瞎么?
人都跑了。是死是活,找不找得回来还待两说。
能拿一张纸换三千两银子。
怎么想也不亏。
“江公子此话可当真?”老鸨不放心,又问一句。
“自是当真。”江沅正了神色:“若雁儿姐肯成全,我今日便用三千两银子换这一纸身契。”
她顿了顿,接着说:“身契到我手里,无论明欣出了什么事,所有麻烦都由我担着,与凝翠阁再无干系。”
换言之,她只要这一纸身契。无论明欣是死是活,无论人还找不找的回来……
一概不计较。
若说老鸨之前还犹犹豫豫,那么听到这一番话,她是彻底下了决心。
与其让这张身契变成废纸,不如用它抵了那三千两银子。
想到这里,老鸨从袖笼中掏出片纸页来。
她今日打着把明欣交给宋三公子的主意,身契早早就揣在了身上。
“江公子。”老鸨谨慎道:“你……不会反悔吧?”
“不会。”江沅斩钉截铁道:“我真心喜欢明欣,诚心诚意赎了这张身契。”
说罢,她朝老鸨手中看一眼:
“雁儿姐大可放心,今日这么多人在场,你还怕没有作证的不成?”
众人纷纷点头。
罢了。
平津城里,若论痴情,除了大雪封山去哭坟那位,就得数眼前这位江公子。
一掷千金,只为换张纸片。
“那成!”老鸨重重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手中纸页已经被抽走了。
江沅仔仔细细看过身契,将之小心收好,随即拿出之前老鸨给她写下的收据。
“三千两。”她拿着收据在老鸨眼前晃了晃:“雁儿姐可看清楚了?”
“看清了,看清了。”
“那好。”江沅手中一收一攥。
再张开手时,收据已然化作一抔齑粉。
风轻轻一吹,便散了。
老鸨目瞪口呆。
幸亏江公子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居然肯用三千两换了身契。
若不然,还不上银子……
地上那摊齑粉,指不定就是她了。
眼见着这事告一段落,围观人群渐渐散去。
宋澍见人走得差不多了,转头对陈萱道:“你要的交代已经有了,这下总该满意了吧?”
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