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知道真相,但又怕知道真相。
……
宗祠里的日子,浑浑噩噩。
城中一片混乱,每日都有新的流言传入耳中。
有人说西戎军队马上就要屠城,男女老幼一个都不会放过;也有人绘声绘色描述,那日祁将军如何血染沙场,被刀剑砍得血肉模糊……
俞霜漠然地听着,心情从焦灼慢慢变得冷寂。
孟晔把她们照顾得很好,只是绝口不提祁瑥的去向。
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仿佛只要她不问,他不说,那点残存的希望便依然还在。
……
接手一座充满敌意的城池,显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谣言可是越传越玄乎了。”一个西戎侍卫咧开嘴,露出不怎么齐整的白牙。
“说是咱们要屠城。”走在他旁边的高个子不屑道:
“这帮大梁人都不长脑子。他们也不想想看,咱们若是要屠城,城破那日就送他们上路了,还能等到现在?”
霍延走在两人身前。
他不是没有动过屠城的念头。
粟州城中这些人就如同蝼蚁一般,只要他想,动动手便能把他们捏得粉碎。
但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粟州还有好几座城池尚未被西戎军队攻下。若是此时大开杀戒,往后的战事只会愈发艰难。
这几日,他将手下人安排到城中各个角落,一面搜捕残兵流寇,一面安抚城中百姓。
只要城中这些人肯归降,他便愿意放他们一条生路。
三人走在路上。
道路两旁异常安静,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不见人影。
“大梁人真是没有血性。”高个子侍卫环顾四周,忍不住说道:“一个个胆小如鼠,吭都不敢吭一声。哪像咱西戎男儿,就算只剩最后一人,也不会眼见着别人占了自己的土地。”
另一人听了,深以为然:“攻城那一仗打得如此艰难,我还以为进城以后也会棘手的很。没想到,都是些怕死的。”
提到攻城,两人不禁唏嘘。
这一仗,双方都死了不少人。
“那大梁守将也是想不开。”高个子侍卫摇摇头,叹了口气:“城外的通路都被咱们截断了,偏还要负隅顽抗。他要是献城投降,何至于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要不怎么说,这大梁人脑子都笨呢?”另一人说道。
霍延微微眯起眼睛。
大梁守将祁瑥,那倒是个有血性的男儿。
三人走过一处宗祠。
不远处,早有人紧紧盯上了他们。
孟晔攥紧手中的刀。
守城一战,将士们血染沙场,而自己却只能躲在暗处,眼睁睁地看着罪魁祸首在面前经过。
他与身边人交换下眼神。
对方只有三个人。
眼下不动手,怕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为死去的将士们报仇了。
……
原本安静的宗祠瞬间陷入混乱。
霍延抽出匕首,拨开砍向身上的刀剑,反手刺向一个大梁兵士。
噗——
一刀正扎在对方的腹部。血水瞬间喷涌而出。
这一幕并没有吓退来人。
倒下一个,再上来一双……
霍延身边的两个侍卫很快便被砍得血肉模糊,相继倒在血泊里。
孟晔似乎看到了希望。
他带着余下几人围住霍延。身边人一个又一个地倒下,但谁也没想过要退缩。
最终还是差一点。
只差一点点。
孟晔的刀在霍延的手臂上砍出长长一道血口,与此同时,匕首也深深扎入了孟晔的左胸。
孟晔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挣扎着举刀砍向霍延的脖颈。
霍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匕首瞬时将孟晔的身体洞穿。
……
宗祠里,红鸳紧紧抱着俞桐,吓得浑身发抖。
“姑姑?”俞桐迷迷糊糊唤了一声。
他的眼睛被红鸳掩着,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俞霜面色惨白。
孟晔浑身是血的身影逐渐在她眼中变得模糊。
她捂住嘴,呜咽声仍抑制不住,断断续续透出指缝。
不过一柱香的工夫,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宗祠前恢复了平静,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霍延皱着眉,低头看看左臂。刀伤处皮肉翻卷,深可见骨。
这些残兵流寇,不知道如何躲过了之前的巡城。
他抬头看一眼院门紧闭的宗祠,弯身把匕首上的血迹在尸体上抹净。
一声震响,院门被猛然踹开。
……
院落里,一个西戎婢女正在陪着俞桐玩耍。
这个年纪的孩子仍是懵懵懂懂。只要有人陪在身旁,温言细语地哄着,孩子很快便会忘却之前受到的惊吓,转瞬又是欢欢喜喜的了。
屋
中,烛火葳蕤。
“叫什么名字?”霍延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俞霜转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
“我在问你话。”霍延钳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重又转向自己。
眼前的女子肌肤细滑如脂,样貌清艳,只是此刻她紧抿住双唇,眼中只有浓浓的恨意。
即便这样,那双眼睛也是好看的。明澈灵动的如同一泓清泉,光华潋滟。
“你在恼我?”霍延不以为意:“我没有动手,是她自己撞的石碑。”
脑海里闪过红鸳满面是血的样子,俞霜紧紧攥起双手,指甲把掌心刺得生痛。
“你杀了我吧。”
阿彦不在了,孟晔和红鸳也死了。留她一个人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霍延盯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粗糙的大掌松开她的下颌,沿着滑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