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倒是杜少琼误会了,当这条消息传开时,这些古人无一不感到惊诧至极。
就连远在扬州城的贾琏都得到了消息。
至于贾琏为何会出现在扬州城,却是因秦可卿未逝世之时,林黛玉接到了父亲林如海的家书,言说他身染重病,希望女儿能够尽快回去,好歹能见到最后一面罢。
林黛玉又伤心又急,贾母也是担心不已,连忙命令贾琏护送林黛玉回扬州城。贾琏带着林黛玉并十几个信得过的老家人往那扬州城赶。真可谓是披星戴月、日夜不停。
“父亲,”林黛玉声音颤抖,看着憔悴的父亲,眼泪止不住地润湿了眼眶。“父亲,是女儿不孝,这几年一直在外祖母家,未能在您的膝下尽孝。”
父亲和二舅贾政年龄相仿,只是在任上一向劳神伤身,夙夜不眠,往来奔波,比不得贾政背靠国公府,做的又是清闲的工部员外郎,自然是有一番风流之态,可是黛玉还记得自己儿时,母亲和弟弟尚在时,父亲虽整日周旋于城中各方势力之中,时有忧心之状,可是眼睛里精光夺目,神采奕奕,威严之中更有百般温柔。
往日在神京时,黛玉也曾细细揣摩杜少琼所赠之画,拿那炭笔画了几幅家人小像,时常遥遥想念。
在她的想象中,父亲是康健的,慈爱的,今日一见,这个美好的幻想被击碎了。
藏在被子里的父亲消瘦得厉害,府上绣娘所制的衣衫不再合身,他将手伸出时,黛玉只见褐色的干枯的一层皮裹着筋骨,手边的袖子上如此的不合适。
她只觉心下一抽一抽的,疼得紧。
林如海已是病得躺在床上无法起身,但仍尽力展颜,笑道,“玉儿,把你交给你外祖母,我是放心的。”
贾琏在一旁忙拱手拜见,“姑父,老太太一听说您的消息便命我带着表妹赶来了。这是老太太的亲笔书信。”
林如海艰难抬眼,定眼一看,只见是一位唇红齿白、笑容轻佻的青年,缓缓道,“许久未见琏儿,想不到竟长得这般好模样,难怪王家肯将掌上明珠嫁过来。”
又命身侧的管家接过书信,“辛苦你了,一路上护送玉儿,想必非常辛苦,快好好休息吧。”
管家林明洲忙回“家中已经预备一下几间客房了,我这就带着琏二爷去安置。”
二人走后,黛玉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哭着拉父亲的手,“父亲!您可千万不能丢下女儿!”
林如海强撑着微笑,“别哭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四年前你母亲去世的时候,我便该去陪她而去了……”
林如海拼命压下咳意,只是病气入体、气虚血亏,连说话也成了难事了,但有些话却不得不说,“我的玉儿,你还这样小!不为你打理好那些琐事,我如何能安心?”
黛玉大哭,“我不要,我不要什么外祖母,什么荣国府,我就要父亲好好的活着!”
“傻丫头听听自己说的什么傻话,咳咳……”林如海咳个不停,林黛玉顾不上拭泪,忙轻抚父亲的胸口,“父亲,您别激动,快躺下。”
“说这样的傻话,我如何能不激动呢?”林如海努力咽了口温水,“我是看不到玉儿长大了,可是我会在地下和你母亲一起看玉儿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林黛玉只是摇头,“不要。”
“生如逆旅、死是归途。痴儿,痴儿!”林如海的目光深邃,似乎要透过黛玉看到另一张神似的脸,那是他的发妻、他的爱妻,他终于要见到她了!
只是不知玉儿将来如何?贾老太君疼爱讷讷,看这几年情形,对玉儿亦是疼爱有加;贾府虽难有栋梁之材,也未有那野心狂徒,凭着祖上余荫,守成即可。
如海笑道,“我听说你在外祖母那里过得很好,只是总是欺负宝玉。”
黛玉羞恼,“父亲如何得知?总是表哥惹我伤心在先,怎的是我欺负他?”
如海便叹,“你能这样说,可见他的确对你百般体贴,如此,为父也就放心了。”
黛玉一呆,默然无语。
父女一别数年,总有千言万语,可叹天命有数,无可奈何。林如海便撒手西去,林黛玉悲痛至极,她打小便失去了弟弟、失去了母亲,现在又要失去父亲,而在十几年之后很快又将再次失去外祖母。最疼爱她的人已经走了,就留下她在世界上一个人。
可见聚散有数,聚是偶然、散为必然,只待百年,她也将尘归尘、土归土。
服侍父亲吃了药,沉沉睡去,黛玉便也缓步回到自己房间。内院大管家林胜家的扶着小小的人儿慢慢走着。
绕过只见庭院如昨,尽是母亲在时之景,走到雪石斋,黛玉不禁想起幼时母亲常将自己抱来,在此一边看着自己,一边听管事媳妇们说话。
“英姐姐,你还记得吗?那时我总是闲不住,眼见母亲忙着打理事务,便要偷偷溜出门去,后来啊,”黛玉眼中罩着些许水汽,笑着道,“母亲气不过来,舍不得打我,便总是抱着我,让我在那小桌子上写写字,描描红,那时我才四五岁呀,力气又小,又调皮,不知写坏了多少纸来。”
想到昔日之事,林胜家的也流露出追忆之色,温温柔柔地回应小小姐,“那些纸太太都嘱咐我好好收着呢!都是些好纸,可是太太从来都没有心疼过,记得有一回老爷问太太要那什么胜雪笺,太太却说, ’都给你宝贝闺女了,你找她要去吧!’老爷也无话可说了,终究是打发人去外面买去了。”
“母亲……我看两年过去了,这里倒还和母亲在时一模一样,未曾改变。”
“自然。”林胜家的小心地提着灯,“小姐小心脚下,老爷常来坐一坐的,连这些物件大多也是经老爷的手,亲自擦拭。”说着,担心黛玉触景伤怀,林胜家的便劝道,“夜里露气重,依我看,今后日子多着呢。小姐的院子,我这几日亲自盯着,重新打扫过了,不若现在便回去歇息吧。”
黛玉呆立半晌,终是道了声“好”。自去歇息了。
此后黛玉每日侍立汤药,只是眼见林如海病势加重,心内急若火焚,却无可奈何。
忽有一日,管家来报,“不好了,老爷吐血了!”
黛玉惊起,拔脚便赶去父亲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