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后
姑苏城。
“喜事,大喜事呀!”
“什么事,慌里慌张的?”紫鹃从房中走出,忙道,“小心着些,姑娘正晒书呢,可别毛手毛脚的,把这些书弄坏了!”
“知道,知道!”雪雁兴冲冲的样子丝毫不受影响,”可我们不是马上就要去京城了吗?为什么现在又要晒书?”
“正是因为要去京城,姑娘不放心,便今早亲自查看,将这些书一一查验。谁知竟有好几册书有些损坏了。所以特意吩咐我们,趁着今日天好,抓紧晒一晒。”
“啊,原来如此……”
紫娟看着雪雁嫩生生的脸庞,全然不见离乡的忧愁,叹道,“真真还是个小孩子!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儿了,姑娘的心情不是很好。你且仔细着些。”
雪雁却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那姑娘听到我这个好消息一定会非常开心。紫鹃姐姐,你且来猜猜,是谁的好消息来了?”
“这,没头没尾的,我如何猜得?你快别跟我卖关子了,若真是好消息,还不赶紧说了,让大家开心开心。”
院子里两个晒书的小丫鬟也在旁边附和,一时只听得叽叽喳喳声不绝于耳。
“我竟不知——原来晒书不是要拿到太阳底下去晒,而是要你一句我一句,把这一页页的纸呀,都说干了才好。”
屋内传来一道戏谑的笑声,给这些吵闹声按下了暂停键,几个丫头们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四个人八只手碰来碰去。最终雪雁一人难敌三个强敌,被推到屋里去了。
“姑娘!”
刚才说话的人正是林黛玉,此时她正坐在书桌前,一副家常打扮,笑盈盈地看着雪雁,“你这小妮子,原本他们晒书晒的好好的,你一来把他们的魂儿都勾走了。”
雪雁不好意思地笑了,“小姐,我可是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要不要来猜一猜?”
“难不成,是表哥中了?”
“啊?”雪雁很是失望,“怎么小姐你一猜就猜中了!”
“傻丫头,”黛玉撂下笔,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傻丫头!看看自己手里拿了什么?”
一面说着,黛玉接过雪雁手中的信,又吩咐每人赏一个月的月钱,一时众人尽皆开怀。
不多时,林氏族长夫人也前来道贺,道喜的话说了一箩筐,最后又说道,“大姑娘今日大喜,正巧前些日子姑娘所托之事,现今已有了眉目。
“哦?那明理书铺终于松口了?”黛玉喜上眉梢,“父亲泉下有知,看到自己的诗集终于能刊印各地,不知会有多高兴!”
“自然,自然。”族长夫人一脸笑吟吟的模样,捡了大便宜的样子,“那位张老板已请人来报,说的真真的,说愿意给我们刊印30卷,这刊印的费用能免的也尽给我们免了,将这纸钱、墨钱、那工人的工钱给了就是,五十两也尽够了。”
说到此处,她竟拉着黛玉的小手,喜滋滋的道,“如此一来,姑娘的一桩心事也可就此了结,也不枉费姑娘这几年来苦心校对、整理、勘误所花的功夫。”
看得一旁的雪雁咬紧了后槽牙,转身端了一壶茶水过来,“太太,这是上好的西湖龙井,今春的新送来的,您老试一试。”
族长太太这才拿开双手,转而捧起茶盅。
黛玉坐正了身子,拧着眉头,“只有30卷,这便还是不肯,若是如此,倒不如不印。
“哎呀,哎呀!”族长夫人顾不上喝茶,“姑娘,怎如此固执?”她竭力劝道,“30卷,上京之后,便是送给诸位亲友,也够了。姑娘实在不必太过执著。”
黛玉却不肯松口,正色澄清,“我并非强求,只是依我看,若只印30卷,不过是自娱自乐,实在不是我的本意,我若要印,那便要将父亲的诗集摆在架上,堂堂正正的。婶子不必劝我,我知婶子已经是尽心尽力,今日便是不印,前儿那二百两银子仍旧送给婶子喝茶,绝不会收回。”
说到钱,族长夫人便有些讪讪的,“我又不是为了这个。”
又找补了一下,“姑娘是预备着下个月出发吗?嗯我想着,也该办一桌酒席热闹热闹,为姑娘送行,也算是这几年的情分。”
黛玉自然拒绝,“实不必如此破费。聚散本是常有之事,将来或许还有相见之时。况且我将老管家林升一家留下,一来全了老人家落叶归根的念想,二来也好照看老宅子。这小小的院子、还有宗族之中祭田、族学诸事。若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婶子尽管吩咐他们,他们若有偷奸耍滑,不尽心竭力的地方,还请婶子你派人来信告知于我,我必定叫人来好好地训斥他们。”
“自然自然,祭田还有族学乃是我林氏宗族立身立足之本,我们老爷也常说万万不可松懈。外面那些混账人说的什么卖田的话,姑娘可不要当真了去,我们是万万不敢答应的。”
“如此便好。”
略坐了坐,说了会话也就回去了。
如此这般说完,林黛玉放心不少,料想这一番敲打过后,他们会收敛一些。自己也能放心往京城去了。
至于如何收拾行囊,安排姑苏诸事自不用赘述。且说林黛玉一路乘风,飘飘然往神经而去。
沿途见两岸草木由青转黄,终于赶在年底之前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