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子原本是刑部员外郎崔大人的府邸,因他前年外放,急着出手,我正好听闻此事,便买了下来。
除了这里,还有一处老宅,原是先曾祖父在京城为官时买的,只因先曾祖父当年和宗族大房闹得非常不愉快,到了几乎要被移出族谱的地步,便携家带口搬到京城,可惜老人家为官清廉,不擅经济仕途。幸而家中人口一向简单,一个独门小院也便够了。
后来我母亲带来的陪嫁虽有些房产田地店铺,只是我父亲辗转各地,亦是发卖殆尽,唯有那小小院子勉强算是祖产,反倒留了下来。只是已有十几年未曾住人,我前年便叫人重新修整,现今印书坊便设在那里。得空,我们便可以一起去制纸。”
杜少琼带黛玉跨过一个小角门,左拐进了书房,又在架子上取了一个盒子,从荷包中拿钥匙开了锁,拿出一张图纸,递给黛玉,“表妹,这图纸你先拿回去,看熟了再放回来就是了。”
黛玉接过,展开一看,竟是这建筑布局的图纸,想必是工匠画的。
上面清楚地画明前、中、后三层,每一层又有左、中、右三个院子。
“这样看来,果然清晰明了。”
看了一会儿,黛玉若有所思地收起图纸,“何必再拿回去,我已记下了。”
果然是好记性,杜少琼叹息一声,“表妹过目不忘,竟叫我汗颜了,若是表妹去科考,探花中榜岂不是如探囊取物?”仍旧把图纸卷了,递给黛玉,“这地方我虽买了两年,一直也没有大改,尤其是后院,空着好些地方,你回去看看,喜欢哪里,改出你的小书房,或是花房绣房?也有个参考。”
杜少琼说毕,便领着她返身回去,“还是从我们住的地方看起。”
从书房后门回去,跨过东角门,便是一个小院子,左右各有排房间,“这里原是小厨房和小丫鬟的住所,因之前也无人,我便让人打扫了,便锁了起来。说到此处,你早上也没吃多少,是不合胃口吗?”
黛玉摇头,“正好,祖母给了我一个厨子,说是会做扬州菜,我正发愁如何处理呢。”
“府上就我们两个人,难不成还分成两个厨房,一日换一个厨子?”杜少琼道,“不如将这里改做茶房,或是做些点心的地方?”
黛玉也笑了,点头表示同意。
二人便又迈过垂花门,便到了府上第二大的院子,若是家中人丁兴盛,便是主母住的院落,但如今就小夫妻两个住了正厅之后的主院,这里自然也是闲置了。
林黛玉想了想,“这地方,我竟想不到要做些什么。做客院,有人来时住着?不妥,右边两个小院子更合适……”
又有些嫌弃这院子光秃秃的,“不论做什么,如今都不成个样子,摆一些花草也好。”
杜少琼笑道,“我是想着,到底是你在这方面更擅长,何况也不知你喜欢什么,若是遣人去问了,你毕竟未曾见了这地方,也不好决定。索性搬了进来,再叫人慢慢添置,有什么不好的也可以随时撤换。”
“正是,”林黛玉闻言又笑了,在她看来,杜少琼其他地方都好,就是这审美眼光少了几分灵动,就像他写文章一样,太过于板正拘泥。
“我现在还记着呢,”黛玉忽然说起几年的一件小事,“从前,在荣国府的时候,有一年中秋,我们一块出来赏月,树影摇曳,微风轻拂,表哥却嫌弃挡住了月亮,看得不分明,还说……你还记得自己说什么了吗?”
“什么?”杜少琼完全不记得了。
黛玉边说边笑,“你说,我又不能把这树枝全都砍了,还说,若是要拿树枝剪成直直的一条线,倒还看得舒服些!哈哈!”
杜少琼强行辩解,“那是对称美好么……”
不过他也心知如今主流的审美还是非对称美啊,那种把一排小矮树修剪成方方正正是绝对的邪门歪道,如今天下园林的典范正是苏州园林,林黛玉又是耳濡目染,加之天生的才情,不费吹灰之力便深知其中三味。
说到了花草,黛玉忽而又想起先前的那株小草,便问杜少琼是何意。
杜少琼总不好说是你的本体是绛珠仙草,偶然见了这红色小草,心有所动,便只是含混地说道,“是在路上偶然遇见,我见它生于岸边峭壁之上,却于石缝之间奋然求生,历州今年干旱,它仍艰难求活,便动了恻隐之心,求了城中一花匠,特地移栽在盆中。可喜它倒不改求活本能,到了京城还活得好好的。“
黛玉听罢,也叹道,”原来如此,难怪我一见了它,也觉得甚合眼缘。“又说到送来的一匣子白纸,”倒忘记给这小草画上几笔。“
“这且不急,你如今有了纸坊,想画多少不成?”
“纸坊?”黛玉没有明白杜少琼话中的意思,“我名下没有纸坊。”
杜少琼挠了挠头,“难道我不曾说,送你那匣子纸的意思,就是把那个纸坊送给你?对了,你得空遣人去衙门改一下文书,这纸坊才算真正是你的。”
林黛玉一时竟分不清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好好的,怎么就给了我这个?”
杜少琼只是简单地说,“你不是一直想引发岳父大人的诗集么?有了纸坊,你想印多少就可以印多少。”
黛玉不妨他忽然说出这话,眼眶一下子红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欸,你,你别哭啊!”杜少琼不淡定了,忙哄她,“这个纸坊可赚钱了,不是什么负资产啊,而且我一定制定了一套标准的管理规定,人员也是精挑细选的,你只管按着规矩办事,不怕管不好的,实在觉得棘手,还有我站在你身后,别哭了啊。”
谁知他越是温柔地哄着,黛玉的眼泪掉得越狠。
过了好一会儿,早就吃好了早饭的紫鹃、雪雁上前请黛玉再去净面,杜少琼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她不会是感动的吧?呲——那我刚刚那么急干什么!”
只是等到黛玉重新出来,他也不好意思再邀功,“咳咳,这时辰也快到了,我们,现在就去正厅吧。”
黛玉微微垂着头,几不可闻地轻轻答应了一声,便跟着杜少琼往前院正厅去了。
府上下人尽数到齐,分了六列站了,这六列又是两两一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