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少琼总算明白,为什么这几天迎春的任务条一直不停地闪着红光了,又听到贾赦拿自己当挡箭牌,杜少琼的心里闪过一次厌恶,只是面上不露痕迹,笑道,“迎春表妹素来性情和顺,又加上这样的家世,这样的人品,还愁什么好夫婿找不到呢?表舅莫要在再拿我开玩笑了。”
孙绍祖给得起五千两的聘礼,那么在贾赦的心里自然是好贤婿,只是贾府此时度过了一劫,他自然是要算算账,若是能赖掉这五千两自然是极好的,若是不能,孙绍祖也须得再补上一些赔礼吧?
只是此中种种考量,不足为外人道也。因此贾赦也不再多言,打个哈哈也就混过去了。
贾政虽然看不过眼,然而这毕竟是大哥家中之事,他如何能插得了手?见此情形也就住了口。
三人不尴不尬地聊了几句,也就散场了。
贾赦自有乐子,贾政也回书房寻清客们闲谈消遣,他极力邀请杜少琼,杜少琼却不想和这些人说一些不知所以、云里雾里、自我陶醉的话,只说尚未去那边府里拜见,不敢擅专。
贾政也只好一脸遗憾地放他走了,“今日我儿读书颇为上进,我原想着你们二人互相交流交流,也是件好事。”
“二表舅难道说的是宝玉?”难道宝玉是为情所困,受挫后发奋图强了?
“那个孽子?哪里是他!是我家小儿子,环儿。”
……原先是想让自己去辅导熊孩子的功课,杜少琼十动然拒,仍旧返回身往贾母处去了。
黛玉应当还在这里,早点找到她回家去才是要紧。
此时天色渐晚,日光努力地透过层层乌云,却收效甚微。
凝晖堂院外,小丫鬟们正在檐下三三两两地站着,见了杜少琼,一面高声通报,一面掀起门帘,让他进去了。
杜少琼进到屋中,看见黛玉、贾母、王熙凤并薛姨妈四人围着桌子坐好,每个人面前的桌上都放着一叠牌,手边各有一个钱箱子。
杜少琼待要给贾母行礼问安,贾母手抓着牌,先免了他的礼,笑道,“自家人随意玩乐,不必拘了礼。”
杜少琼点头应是,便走到黛玉身后,见这些牌倒是未曾见过的,便问是何物。
王熙凤听见,便笑了,“还以为表弟见识广,不想连这个也不认得。”
“他们读书人,哪里认得这些。”贾母心情甚好,鸳鸯正坐在贾母下首,为她洗牌出牌,此时便为杜少琼解释道,“这是南方新近流行的一种纸牌,名唤马吊,不似从前叶子牌,那骰子又不听你的使唤,任凭是几点也就是几点,这马吊拢共84张牌,牌大牌小虽有个定数,出与不出又在两可之间,如何排兵布阵又是一门学问,当真是奇妙无穷,不怪老太太上了瘾。”
杜少琼便点了点头,在一旁远了一些的椅子上坐下,“我在此道上并无涉猎,且看诸位巾帼斗智斗勇罢。”
因世上总以为女子以娴静为美,这打牌等戏成了婚的妇人们尽可赏玩,未婚女子却少有下场的。
便是偶尔缺了人,不过临时替人打几回。
杜少琼从前只见过林黛玉玩过击鼓传花、飞花令等文雅游戏,倒不曾见过她这般沉迷游戏的样子。
摸了好牌,欢喜之色便从眉梢间透了出来,若是不中意的牌来了,虽故作平静,嘴角却总要压一压。
这一局,黛玉手上的牌大的极大,小的牌也多,斗了三轮,见王熙凤出了一张三十,纸牌还未落地便先反悔,“错了错了,我拿错了。”
竟换了一张五万。
黛玉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一张四十,一张四万,脸都鼓起来了。
若是打出最大的天女散花,又怕剩下的牌太小,没了凭仗,一时犹豫不决,不知该打不该打。
杜少琼都替他心急,可他自己也不会打这什么劳什子。
刚要开口说话,问她吃不吃果子,王熙凤眼风扫过,早已开口,“有一句老话说的好,什么不说话才是真君子。一个林妹妹已经是聪明绝顶了,再加上一个现成的读书种子,我的钱 ,岂不是都要都飞到你们那边去了吗?不成不成。”
王熙凤说的时候,故意做出一副非常肉疼的表情,引得众人都笑了,贾母更是豪爽的大笑,说道,“凤丫头,别这么小气,岂不闻越帮越忙?就算让琼小子今天替他媳妇打一局,也未必稳赢了嘛!”
杜少琼忙澄清,“实不相瞒,我对这马吊打牌等事一概不通,从未打过一场。连这哪张牌大哪张牌小都不晓得,如何能指挥得动表妹?”
黛玉原本是想让他走开,用不着他的,闻言反倒改了主意,“这话说的,反倒是我的不是了。”趁机把手中的牌放下了,“也罢,今儿个便叫你也上场试上一试。”
王熙凤又装作一副“万万不可呀”的样子,“我听说第一次上场的新人气运最旺,看来我的钱注定是要送给表弟表妹了,先拿去吧,倒省得我挂念。”
这话就更加点燃了贾母的斗志,“我却不信这个。”一定要杜少琼上手试一试。
杜少琼自己被王熙凤和黛玉架到这个份上,也就恭敬不如从命,果真坐下来。
坐下第一句话便问黛玉,“我能打几张牌出去?”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都忍不住笑了。黛玉忍笑着与他说了,杜少琼似模似样地点了点头,假装听懂了,实际上乱打一通,把林黛玉的好牌全都打了出去,走不过两个回合,贾母便一脸高兴地把牌都推了出去,“胡了!”
一时王熙凤更伤心了,“这钱哪,认得貌美如花的林妹妹,认得仁慈心善的老祖宗,就是不认我这个主人呐!”
一咏三叹的一句话,把众人都听笑了。
乐过一会,贾母还叫鸳鸯重新洗牌,再来一轮。这时杜少琼连忙回说,时候不早,该是时候回去了。
薛姨妈便说预备着打点行李,下月便要往平安州去了。又请杜少琼和林黛玉夫妇十月二十五来小聚一日,权作饯别宴了。
贾母看看牌,又看看黛玉和杜少琼,终于长叹一声,说,“也罢,也罢。早晚都要走的,去吧!”
黛玉便忍下伤感之色,又劝解贾母几句,“过几日再来看您。”